卫氏本也不想独活了,她只是想再挣扎下,让晏昂之不要死得这般委屈,缙朝名将,落入绝境时惨遭仇人索命,传出去委实难听。
可现在君王不给机会,独断专行还冤枉了另一个人,卫氏实在愧疚...
恰好,一杯毒酒了却残生。
只望毒酒穿肠不要太过丑陋,她的晏昂之会记不清模样...
苦涩落入腹中,不由想起,多少年没有尝过这样苦的东西了?
幼时生病,父亲请了大夫诊治,开出药方来时都会吩咐小婢去买一些糖块放在药里,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指责父亲是不想让她好得太快。而父亲一边赔不是一边言语,是不想让她吃苦。
父亲是皇商,家大业大只有她一个女儿,母亲生下她没多久便病逝了,父亲拉扯她长大不易,也未续弦。
在父亲庇护下,她过得很是快乐,一日在郊外纵马驰骋,银铃笑语回荡山谷,被出征归来的晏昂之看到了,回京就立马查出她姓甚名谁,然后登门下聘。
她父亲有些莫名其妙,养在闺阁的女子是怎样被一个沙场将军所认识的?
晏昂之坦率直言,并且保证日后一定千倍万倍的对她好。
后来,她父亲同意了,即便是皇商,也是低等,嫁给那些清流官员也未必会被人看得上,不如嫁给晏昂之实在些。
出嫁那日,父亲从西域天价购买的一匹好马也送到了京城,她未坐上花轿,而是顶着喜帕骑在那匹马上嫁给了晏昂之,她想给晏昂之一个下马威,因为他们的婚事都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可晏昂之毫不在意,见到新娘子骑着马来,更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搀她下马时也只悄悄在耳边问“这么远的路,累了吧?我让人放了些吃食在床帘后面,待会儿没人在新房,你多吃些。”
卫楠蔚有些好笑,父亲虽是商人,宅邸却不偏僻,从自己家到这能有多远。只是好笑只余又有些心软,任何人都关心她今日美不美,只有父亲和身旁搀着自己的人关心自己累不累,饿不饿。
成亲后不久,她便怀了身孕,有日赴宴,无意间听到些个夫人在谈论她与晏昂之,一个莽夫,一个野丫头,只知整日去山间纵马玩乐,生下的孩子多半是调教不好的。
回家后她难受了好久,收了所有骑装去焚烧,晏昂之不知为何,问她也不说,只是自那之后再也没见她骑过马。
晏昂之是愧疚的,但凡闲暇在家,想着法的做些吃食哄她开心,女儿生出来之后,晏昂之急得推开门先去看她好不好。
几年后,她的父亲也病逝了,晏昂之足足跪在灵前哭了一整日,他觉着岳丈走了,最难过的是她,他是替她哭的。
后来...整个京城没人再取笑他们什么,只说卫氏上辈子是在菩萨面前焚对了香,所以这辈子晏昂之没让她受过一丝委屈,晏昂之对卫楠蔚的好,像极了父亲对女儿毫无理由的袒护...
而现在,卫楠蔚没有了晏昂之,撑不下去了...
小锐子搀着尚有一点意识的卫楠蔚,一步步走到停放晏昂之尸首的灵前,“卫夫人,奴才这就回去复命了。”
正欲转身,卫楠蔚用尽力气抓住小锐子的衣摆“劳烦...转告贵妃,莫求因果,好好活着...”
小锐子点点头“夫人放心。”
卫氏这才哆嗦着手摸上晏昂之的脸庞“等着我...”
没有眼泪,自始至终,她都没觉得委屈,带着笑意奔赴另一片河山...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晏冉哪敢相信,前几日病中,母亲还捎了些父亲亲手做的茶饼,转眼间...
不可能是真的,晏冉摇摇头清醒了一下,她觉着小锐子定是在说笑,定是君上瞧她病了数日,特意让小锐子来刺激一下她,好让她快些恢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