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七月,渭河岸边湿地中的芦苇已经高过人了,叶子铺展开来,绿汪汪、油亮亮地连成一片。
悠悠的风一吹,芦苇的叶子就飘起来,芦苇的杆子就荡起来,绿色的浪花一漾一漾地,你推我赶地朝前挤。挤过去又退回来,接着又朝前挤。就这样,天天摇着晃着,晃着摇着,一天天地长大了,长成了直挺挺的芦苇了。
生活在这里,邵兴旺能真切地感受到季节是个了不起的诡秘的魔术师。
初春,它会把芦苇荡变成嫩绿。到盛夏,涂染成翠绿。金秋又换成墨绿。绿得让人感到欣慰,感到欢畅,感到满眼的舒服,感到生命的张力和跳动的脉搏。
邵兴旺常与赵雨荷常到这芦苇荡中,寻觅花花绿绿的小鸟,倾听它们清脆的歌声。
芦苇荡中住着许多鸟雀,夫妻俩竟然一种都不认识,搞不清楚它们叫什么,也不知其从何处来。
夫妻俩手牵着手,还没踏进芦苇荡,便能听见清脆悦耳的鸟鸣,就像参观动物园的鸟语林一样,还未谋面,先声夺人了。轻步走进时,那悦耳的感觉便会在芦苇荡的上空回荡,寻声觅去,见不到鸟儿的踪迹。它们纤巧的身姿,疾飞的本领,再加上黄绿墨绿的羽毛,已使自己融入其中。
万亩芦苇荡的旁边,就是千亩的荷塘。空闲时间,夫妻俩除了到荷塘里逮鱼,更多的时候是到荷塘里闲逛。
他们在一尺多宽的塘堤上嬉闹追逐,双臂展开,摇摇晃晃的样子,像两个走钢丝的杂技演员。
青蛙常躲在塘堤下的荷叶旁,受到他们脚步的惊吓会“扑通扑通”地跳进水里,速度之快,动作之优美,就像一个入水时的游泳健将。邵兴旺发现,关中平原的青蛙和蛇似乎只有两种颜色,一种土黄,一种翠绿,这让我感到奇怪。
撑起荷叶的绿柄上,长有密密的小刺,不扎手,很舒服。聪明的荷给自己的花和叶的表面涂了一层天然的蜡,这种巧夺天工的进化方式,让它在人类的世界里获得了“出淤泥而不染”的美名。
夏日的荷塘弥漫着淡雅的荷香,这种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使人沉醉。粉红色花瓣小心翼翼地掬着一丛娇嫩的金色花蕊,精致的莲蓬就藏在下面。这种来自印度的水生植物,无论是花朵还是叶子,只有在夏天才能把优雅的气度展示出来。
相比夏荷,邵兴旺对秋荷更有一份怀念。
去年深秋,从城市刚搬家回乡的邵兴旺心情沉重。
一天晚上,又大又圆、充满信心的秋月照亮了屋子。邵兴旺无心睡眠,悄悄地披上衣服,推开院门,一个人静静地向荷塘走去。月光下的小路洁白温润,如羊脂玉一般,一直延伸到荷塘。
夜晚的荷塘异常安静,没有了青蛙的聒噪,透出了一种成熟而端庄的气息。荷花落败,荷叶枯萎,曾经翠绿的芭蕾舞裙已在几场秋雨中渐渐收缩。水面比平日扩大了好几倍,灰色的荷塘洒下了银色的月光,月亮周围的云朵也在荷塘的水面上滑行。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这两种相隔万里的物体就那样悄悄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像一幅迷人的水墨画。
蛐蛐的叫声时有时无,远处的老槐树上传来了乌鸦的叫声,“呜哇——呜哇——”听起来有些凄惨、吓人。
邵兴旺的身后传来了沙沙的响声,好像是只獾,又好像不是。这时邵兴旺突然就想起了那位小学同学,他得病死了后,村民不让埋在村里的坟园,他的父母就把他埋在了离这片荷塘不远的渭河滩地上。白天路过的时候,邵兴旺还会和他打声招呼,但今天晚上他有些害怕。
邵兴旺朝回家的方向走时,身后的影子始终跟着他,他知道那是月光下自己的身影,但自己还是怕得要命,便加快脚步逃回了家。
关上房门,抬头一看表,已经半夜两点钟了。
妻子荷花问“狗子哥,这大半夜的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