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会,对少年道一声谢。
可是,少年却说:不记得了。
他是恩人,也是好人,十年同窗,二人志趣相投,他是什么样的人,李斯年觉得自己比他还清楚。
他是梅家的次子,梅听寒,是他十几年寒窗苦读,一直想要追上脚步的人。
初入仕途的李斯年只是做了一个最末等的县官,三年后,他才被调回京城。
满心以为可以与挚友在重逢之时开怀畅饮,互诉衷肠,却不想自己作为刑部侍郎经手的第一个案子,竟然是梅家的贪污大案。
更加想不到,墙倒众人推,梅家大厦将倾,他居然,要亲手将他当年仰慕的少年戴上枷锁,送去死牢。
李斯年曾经想过,他不应该置身事外,毕竟细细算来,他也算是九族之内,他可以陪他下天牢,同赴刑场。
可是李斯年脑子突然灵光一现,可以不叫他死啊!偷梁换柱,凭自己的身居刑部的身份,只要做得足够隐秘,应该可以保住他的命!
这么想着,李斯年便这么做了。
李斯年只是没想到,自己是梅家一案的监斩官。他不仅不能与他的少年送别,还要亲自用朱砂红笔勾去梅家九族人的姓名!
什么造化弄人!
老天爷就是见不得他的好!
十八年,他又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
李斯年倒希望今日他就死在刑场上,死在梅听寒手里。
这段长长的路,李斯年回顾了他与梅听寒的所有过往,竟然发现,自己记忆最深的,还是初见的那一次,那个白衣少年的样子,与如今他今日咄咄逼人的模样,都是他,却都不是他了。
刑部衙门就在眼前了,李斯年放下拐杖和破碗,远远地跪在衙门口第一条巷子口,把碗摆在自己面前,他一言不发,安静地像一尊石像。
自己已经进不去了,只能等他出来。
如果,他还会停留在自己面前,肯施舍给他点儿什么的话,他便有机会。
眼睛遮着布,李斯年看不清楚,只感觉视线渐渐暗了,鼻间嗅到的空气有些潮湿,不知是天黑了,还是要下雨了,还是两样都是。
李斯年头上带着顶拾来的帽子,帽子顶破了,李斯年不嫌弃,它恰恰可以遮掩住自己额头上的伤。
这样,就不会被梅听寒认出来,自己就有接近他的机会。
一滴水打在脸上,李斯年叹了口气,他还真是倒霉呀!
雨水很大,不过须臾,就把李斯年浇了个透心凉。
梅听寒顶着一个猪头出来,他也没有伞。
虽然他被疯王封了官,可朝臣们都知道,这不过是疯王在捉弄梅听寒的把戏,疯王是绝对不会允许梅听寒翻了他当年定死了的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