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时,晚风徐来。谢澜强制地将自己受伤的脚塞进了破旧的细跟鞋里。
女人坐在饭桌旁,淡漠地望着自己脚上的高跟鞋。
她就那么厌恶地望着它们。似乎看见了它们嬉皮笑脸,不留情面的嘲笑。
谢澜猛地将它们脱了下来,一把将细跟鞋摞在不远处的地板上。
“都是你,破鞋子,害得我满脚都是水泡。”女人忍不住地骂道。
只见她又赤着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原本修长白净的双脚显得脆弱无力。
来到了鞋柜前,女人有些费力地弯下身去。她佝偻着腰肢,疯狂地寻找着什么。
不知过去了多久,雪白的地板上横横竖竖地卧着各式各样的高跟鞋,鞋尖上镶满水钻的,缎面的,蝴蝶结式的,无论它们曾经多么地光鲜亮丽,现在却如同被海浪拍打上沙滩,垂死的鱼。
谢澜仍不知满足地在鞋柜里扒着找着,粗糙的手指来来回回地在鞋柜中穿梭。
最后,只剩下了那个空荡荡的鞋柜和满屋子的狼藉。
女人像是一个没能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丝毫不顾及形象地一屁股瘫在了地板上。
颇为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无论谢澜怎样费力地翻找,她再也找不到一双合脚的球鞋。
她都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收集了这满鞋柜的怪物,它们蹂躏着自己的双脚,使它伤痕累累。
女人却一直傻傻地爱着它们,完全无谓于它们的冷血,反而沉浸于它们馈赠自己的虚假美感。
终于,有一天,她蹬着那双风度翩翩的细高跟,在柏油路上艰难地爬行。
女人才感受到直抵心脏的疼痛。再回去寻找时,却再也找不回少女时代的舒适与安谧。
谢澜伸手够在陈旧的鞋柜上,倚靠鞋柜的助力,想要一点点地站起来。
她动作很慢,站起来在常人看来简单至极的动作,却需要一个失去孩子的单身母亲花费很长的时间去完成。
淡黄色墙壁上的钟表神情黯淡地望着女人,或许它也在心里暗自偷笑吧。
谢澜慢慢地缓过神来,狠下心,再次套上了那被她抛弃在一旁的细高跟。
随手携上了放在饭桌上的皮包,“啪”地一声,再次走了家门。
火红的枫叶一层又一层地铺卷在林萌小路上,银白色的月光透过叶影轻柔地浮在女人苍白的脸上。
转眼间,腕上表盘里的时钟已经慢悠悠地走过了几格,谢澜依旧一无所获。
她想要原路返回了,但老贺的一番妄语又像重锤一样,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她的心房
“没有找到他,你回来干什么?
你是干什么吃的啊?当妈的连孩子都看不住。宇群走得早,我无依无依靠的。就这么一个独孙,还走丢了,还不是要要了我这条老命吗?quot
女人害怕极了,仿佛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老贺怒目圆睁地望着自己,用他丑陋的手指指着女人的鼻子唾骂。
谢澜跌跌撞撞,鬼魂般游离在大街小巷。
灯火通明的街道,车辆川流不息。
一对小情侣从谢澜的身边经过,男孩粗壮的臂膀搭在女孩的柔肩上,女孩的一头波浪发在晚风的吟唱中更显得温婉动人。
谢澜的心仿佛跌入了谷底,她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残忍到要把北宸也从自己的身边夺走。
面前的小酒馆引起了她的注意,“倒不如进去喝一点吧。”女人这样想,修长的双腿便不由自主地将她带了进去。
喧闹的气氛咄咄逼人,摇滚乐振耳,舞池里男女肆意地扭动,跳跃。
女人们的脸上花花绿绿,流光溢彩。吧座上的男人,取起手中的酒杯尽饮,开怀地笑着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