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瘸子知道后得有多高兴!”
“大人,我……新掌九营,我想……先花上一段时间……”石字军新任右副统帅在面对主帅武侯时,仍然十分局促。
石勤连的声音沉了下去,打断道:“怎么?兵权大了,翅膀硬了,敢抗命了?”
李青云徒然一跪:“臣下不敢。”
石念远揉了揉太阳穴,一脚将李青云踢出了营账:“叫你去你就去,你他娘的。”
……
不知为何,今年的留邺城越是靠近年关,雪就下得越是大了。
小年夜半,大雪簌簌。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
第二天清早,许多睡眠少、起得早的老人都纷纷感叹,留邺城已经十余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武侯治下,郡顺民安,朱门不敢狗肉臭,路亦鲜见冻死骨,人们大多满怀希望,企盼瑞雪兆丰年。
白雪皑皑,城内街巷覆雪尺半,道旁树枝承雪重压,垂弯变形,而那些不懂曲伸道理的骄木青竹,在昨天夜里就被大雪压断了不知多少,屋檐下挂满长短不一的冰棱,九曲而过的游溪河,水流平缓处甚至结了一半河道的冰。
留邺城交运司不得不主动与各政部协商,将责任细化分包,层级明确。放到留邺城百姓的眼里,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扫街人的数量一下子翻了两倍还不止,为了保障道路畅通,扫街人忙碌的扫雪、运雪、融雪,不少覆甲守城士卒也被安排出来帮忙。
苦了那些从未见识过如此大雪的孩童,哭着闹着,四处哀求不要清理满城雪花,一些正在清扫自家瓦上积雪的大人被孩童拉扯胡闹得烦了,就揪起孩童喂了一顿扫帚,再教育了一番大雪压屋塌的道理。
留邺城四围,千山暮雪,入眼尽白。
武侯府大管家李瘸子走出自己的松柏院,使不上劲的瘸腿在雪地里划拉开长长一道曲折痕迹。
李瘸子走到一名正在一棵杜仲树下猛摇树干的少年武奴身旁,停步开口说道:“轻一点,把积雪摇落就行,摇太重把树子摇坏了,等到开春,冒不出芽来。”
少年武奴回头看到瘸腿大管家,诚惶诚恐的点头称是。
重新迈开步子的李瘸子一怔,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没有吼那少年武奴一顿。
瘸子我这牛脾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好起来了……
李瘸子摇了摇头,紧了紧军袭,继续在武侯府巡视。
占地近七十亩,九进九出的浩大府邸,李瘸子拖着瘸腿,一日少则三两次,多则八九次,不经意间,一走就是二十年了。
走过一道拱形院门,李瘸子眉尾挑了挑,吃力的躬下身来,将地上挪了位的痰盂盒推回墙边摆正,再拾起地上拌棍搅了搅盂灰。
戴了一顶雪白狐袭绒帽的石念远提着一只火盆走近,李瘸子赶忙站起身来,正立唤了声:“少爷。”
石念远走到李瘸子身前,看着李瘸子佝偻的背,轻声道:“李书图,你这大管家也没点大管家的样子,这些小事,自然会有下人去做的。”
李瘸子挠了挠头,吃吃笑了笑道:“总觉得那些憨憨做啥也不让瘸子我放心。”
这副画面在武侯府并不少见。
一瘸子一孩子无数次并排在武侯府里四处游逛,看到不顺眼的,一瘸子一孩子一唱一和、一逗一捧,将府中人骂得劈头盖脸。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孩子越来越高,瘸子越来越矮,喝骂的劲头越来越弱,游逛的速度越来越慢。
石念远忽然意识到,李书图老了。
李瘸子感受到了从石念远提着的火盆里传来的温度,觉得温暖了许多:“少爷,您的朋友都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