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
从旁,邹赞、薛敖等人亦皱起了眉头。
不错,晋天子派内廷校尉童彦四处陷害天下各地赵氏家族这件事,他们父子几人也是知道的,不过却是事后才知道的。
因为在最开始的那些年,陈太师常年坐镇在晋国北面的飞狐关,与塞外的异族交战,随后又带兵出征塞外民族,根本不知国内各地赵氏家族受迫害这件事。
直到叶县前县令毛公的长子毛铮带着亡父临终前的书信找到陈太师,陈太师才派人叫章靖去追查鲁阳赵氏灭门一事。
当时章靖虽然查到了童彦头上,但因为童彦乃是受晋天子命令,章靖也无能为力,只能将事情真相告诉陈太师。
得知真相的陈太师,在班师回朝后亦曾严厉地质问晋天子,也正是在那次,晋天子向陈太师解释了原因,同时也说出了那‘二虎箴言’。
正因为这件事,陈太师一直以来就怀疑下邳赵氏其实是被晋天子逼反的,然而对此他也无能为力。
他能做什么?让天子认罪?杀了天子?
作为臣子,他顶多只能制止天子的这种暴行,并想方设法弥补曾经受到陷害的各地赵氏家族。
只不过,各地的赵氏家族已纷纷被害得家破人亡,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纵然他为那些家族平反,洗刷其‘勾结叛军’的冤屈,又有什么用呢?
“……”
陈太师、邹赞,包括在不远处的薛敖,不约而同用复杂的目光看向赵伯虎。
不得不说,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他们原以为赵伯虎恨的是他们父子,却不曾想,赵伯虎恨的是晋国,恨的是晋天子,而且其憎恨的理由,让人无可指责。
沉默了半晌后,陈太师沉声说道“赵伯虎,纵然是天子……天子对你赵氏有所亏欠,你赵氏亦不该……”
“不该什么?”赵伯虎打断陈太师的话,反问道“不该报仇?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话,说得邹赞与薛敖都沉默了,就连陈太师亦被说得有些哑然,半响陈太师沉声说道“你赵氏有冤屈,可以向老夫申述,老夫定会……”
“杀了天子?”赵伯虎戏谑打断道。
陈太师再次哑口无言。
作为臣子,他怎么能、怎么敢弑君?他最多也只能规劝天子罢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难道为了复仇,你就要将整个天下拉入战火么?”
“哈哈,太师太看得起赵某,太看得起我赵氏了。”
赵伯虎笑着打断了陈太师的话,旋即目视着陈太师正色说道“天下义师,并非只有我赵氏一支,数年前,当大江以南各地的义师起兵时,我赵氏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那么现如今呢?!”
“现如今?”赵伯虎轻哼一声,摇头说道“赵某敬重太师,但太师的指责,我却不敢苟同。……若晋国的天子贤明,天下太平,纵使赵某有谋反之心,各地百姓又岂会云从?但事实却是,当赵某振臂高呼,高举‘反晋’旗帜时,各地纷纷归顺、响应。难道太师不知么?赵某取江东三郡,未曾动用一兵一卒,后取广陵、九江、沛郡、下邳,亦不曾费一兵一卒……天下人,苦晋久矣!纵然没有我赵氏,没有我赵伯虎,会必然会有人高举义旗,尝试推翻暴晋!”
这一番话,说得陈太师、邹赞、薛敖几人默然不语。
作为朝中的重臣,性格正直的父子几人也不知国内这些年来的积弊,比如朝廷横征暴敛,再比如各地权贵倾轧百姓,但有些时候,就算是他们父子,也无能为力。
以一言蔽之,就算他们想要善待百姓,但他们效忠的对象,首位终归是天子,其次是国家,然后才是国民。
这个效忠顺序,就意味着父子几人在很多事上,并不能做出最公正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