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几人一道出了御书房,君曜等人随夙嘉去端王府,夙珝则带着喜贵一如既往回长禧宫。
喜贵不知他们在御书房说了什么,但见夙珝的神色看不出情绪也不敢轻易问,一路上都处于一种欲言又止的状态。
到了长禧宫,照近半月的习惯,夙珝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雪姝人在何处。
白茯都等在一边等着回答了,然而夙珝自进门起却没有问,他回来后轻车熟路地径直回到寝屋,把喜贵与白茯一道叫进了屋。
喜贵心有猜想,难免忐忑不安,白茯见事情有异,不由紧张不已。
夙珝没让他们猜来猜去,两人一到跟前,他上来就把雪姝还有救的事说了。
白茯二人大惊,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脸上表情如出一辙。
夙珝不是多话的人,从前是懒得跟人废话,能不说就不说。
可今日他却对白茯喜贵两人说了很多,几乎将如何复活雪姝即他们商议后的结果同二人说得仔仔细细。
白茯跟喜贵俩从最初的震惊狂喜,到后来的再次接受不能,最终红了眼眶当着夙珝的面哽咽。
“皇上……”
喜贵扑通跪在了他跟前,双眼通红,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您……您这又是何必,您忘了公主是为什么走的了么?”
白茯也哭,跪在喜贵跟前冲夙珝磕头,“皇上,公主还在时最盼望的便是您好,她如何舍得您为她做这些……”
男人这半月来的异样让他们惴惴不安心慌不已,可他们却从没想过他恢复正常后的第一件事是这个。
喜贵边哭边看着夙珝,顺着白茯的话说“是啊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此举风险过大,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皆是大贤该如何是好?公主在天之灵又如何瞑目,她最心疼您了啊!”
白茯跟着劝。
她承认,在得知公主极大可能回来时,她内心充满了狂喜,可若是结果是另外五成的可能呢?
皇上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便是做鬼也无法安心啊!
夙珝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二人,薄唇微抿,等白茯说完话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屋中方才响起他略微空荡的声音。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诅咒解除了,他却如同这四千多年来她的每一个轮回一样,在临近失去她时方记起曾经的一切。
他们相识碧波湖畔,相爱春风之中。
他们的那些年岁里,他未带她看过高山,未看过大江大河,未看过神宫外的盎然生机,未带她听过神宫外的天籁之音。
他与她说着情话,说着向往,说着今后的花好月圆,她总这么温顺地听着,跟着不成熟的他做着无法实现的梦。
他二人的规划中,从不知悲为何物,他们自觉有常人无法比及的生命,便在对将来的畅想中为所欲为。
时至今日,他才知当初的自己对她有多残忍。
夙珝缓缓吐出一口气,像平时一样懒洋洋靠在坐塌上,如玉指尖轻轻敲击扶手。
一下,两下……
“你们以为,朕为何还愿做这大贤的皇帝。”
不是他想扮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继续生活,亦并非从此在曾经有她的地方怀念她,而是他在等。
他便想着,或许呢,万一呢?
墨修至死都不承认他们的爱情,即便诅咒解除,也不给他们在一起的机会,可如果接下来他们不再相爱呢?
墨修为诅咒他们,为看他们为情所困甚至做到了面面俱到。
他们每一次的死别都发生在大贤境内,哪怕曾经这块土地还没有名字,他们那时便已在这片土地上历经生死了。
既然相爱是导致他们不能修成正果的根源,那么他们若不再相识相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