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还没缓过神来,兰庭已是一探身再次捉住了她那只“不幸负伤”的手,紧跟着人便绕着桌子转了过去,他弯下身,襟怀里透出淡淡的沉水香,仿佛是这淡香才让春归回过神来,很为自己的失手脸红“吃个饭还能把碗掉地上,这回我可是出丑了,迳勿笑话一回就是,日后可不能再提这桩糗事,我誓,不是急着和迳勿争抢吃食的缘故,也怪迳勿的手艺太好,让我吃着吃着就恍了神儿,琢磨起这道煮干丝怎么能做得这样鲜美呢,硬是不觉只是豆腐为主料。”
兰庭这回却没被逗笑,眉头微微蹙起“起初看你烫伤并不重,怎么这时还有痛感呢?”
这可真是误解了,春归忙解释“哪里有烫伤,也早就不痛了,真的是在琢磨这道菜是怎么烹饪成,我最吃不惯的就是豆腐里的那点涩味,但这道煮干丝却尝不出一丝涩味来,只保留豆腐的鲜嫩口感。”
见屋子外候令的青萍被砸碗的声音引动刚掀帘子,却立时被“执手相看”的场景震惊得甩了帘子就跑,春归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娇羞这起事,呵呵笑着收回了自己手,为了显示的确没有烫伤,还极其灵动的舞弄开手指“真没事真没事一点事没有。”
本就已吃饱喝足,倒也不用再吩咐奴婢另添一副碗筷,兰庭眼见着春归竟然要亲自动手去拾碎碗,终于是失笑“便是拾起来,难不成辉辉还能把碎碗恢复原状?失手就失手了吧,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没人笑话你。”
此时天色尚早,残月只在天上显出浅浅的影廓,兰庭像是突生了兴致,提议把饭后消食的地点定在怫园,两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散着步过去,刚到了门口,却正巧撞见四叔四婶,夫妻两竟然是十指相扣,便是撞见了晚辈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兰庭和春归上前见礼,兰庭问道“四叔四婶这就散完步了?”
“今日我正好休沐,陪你四婶去冠秋馆炙肉来吃,眼下是酒足饭饱了。”答的人是四叔。
四婶笑眉笑眼,问侄儿侄媳“你们怎么这时辰才来园子里逛?若早
些过来,指不定还有口福呢。”
四叔侧面看了一看四婶,浅笑道“早前还和我争来抢去,这会儿子倒大方了?”
“这段时日去庭哥媳妇那儿蹭了不少美食,我对她还能吝啬起这几片肉来?不像你总是言而无信,说了多少回给我捎吃的都抛在脑后了?逢见休沐倒来蹭我的炙肉,还有脸吃庭哥儿夫妇两的醋,你这叔父也不怕晚辈笑话你为老不尊。”
春归大是惊诧这对“老夫老妻”竟然还能当人面前公然如胶似膝,人已经“分道扬镳”许久,还忍不住回头去看,感慨道“四叔四婶感情可真好。”
“辉辉这是在羡慕了?”
“难道不应羡慕?”
反问脱口而出,手就被拽过去扣稳,春归震惊的看着挨得越来越近的面庞,那温暖的呼吸扑打近前,使她几乎能清楚感应自己脸上的毛孔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栗翕张,唉!赵大爷这是想要在光天化日下轻薄调戏她么?这周边虽说不存在大庭广众,却指不定哪处花篱哪座假石 后,就有窥探的目光好不?这、这、这,如果传到费嬷嬷耳中会不会罚她抄内训啊!
兰庭却只是挨近春归的耳边轻言细语“是不用羡慕。”
那鼻息的温暖稍近即远,竟使春归忽然有种耳畔一空的感觉,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在其实已经记不清是第几回十指相扣后,后知后觉的娇羞起来。
怫园正门入内不远,就是一大片清波,刚入府的那天春归就到过这里,后来也常因闲庭信步不自觉间来到,就算和兰庭散步也不是仅有的第二回了,不过仿佛这个傍晚,被逐渐已经消沉下来的天光,笼盖的这片湖水是更平静的,和她微微急促的心跳大不相同。
秋风不经湖面而来,卷送着冠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