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狂放的笑声从正厅里传来,闾丘堇捧着碗几乎要笑撅过去,被稀里糊涂丢回府中应付孟家来人的怨气荡然无存,“哈哈哈哈我的天啊,她真这么叫你啊,不行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孟元谌的脸色黑如锅底,不仅因为好友毫无同情地嘲笑,更因为扶麓喊的那个别称。
“哎呀都给我笑累了。”闾丘堇把着筷子抹了抹眼泪,嘴却越咧越大,“她绝对是故意说出来恶心你的。这小姑娘有意思,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孟阎王,哈哈哈哈孟阎王,这称呼真是蠢爆了你当年是怎么……”
话未说完,他忽然觉得后背一凉,下意识一掌格挡,果然架住了孟元谌气急败坏的一拳。
孟元谌简直郁闷得要吐血。所谓孟阎王这么个透露着土气和幼稚的称谓,当年不过是用来打响自己这个年轻家主的气势。与江湖人打交道,自然不能自矜地摆着官商的架子。谁承想数年之后,这个称呼竟然是在扶麓的嘴里被叫破。
闾丘堇沉默地看了看为了挡下攻势而丢掉的饭碗,和自己顿时油污一片的衣襟,又看了看不知不觉居然脸上带笑的孟元谌,咽下了一万句粗口,这才恶毒地泼起了凉水“你高兴什么,她到现在都没有正面承认她就是当年救你的人,做事更是半点不讲情分。分明自己是最大得利者,孟家这个局还得你自己解,也是够不讲理。”
“你不懂。”孟元谌收了笑,也不搭理这人嘀嘀咕咕,径自起身离去。
他不懂,会调侃般地脱口而出一个坊间称呼,便是说明这只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这些年里还算关注过他的消息。
他不懂,在波云诡谲的京城里本就该处处小心,面对自己屡次的试探挑衅她却没有简单制止,这就是无意识地对他有了信任。
他不懂,有些时候说了比没说还要恰到好处。
但很显然的是,也有些时候精准开口的杀伤力远甚于其他——
“皇后娘娘,您何必拿臣妾撒筏子,协理六宫事宜是陛下的任命,这不也是心疼娘娘凤体违和嘛。”坤宁宫里,一个单凭脸就抵消了这一身素净的女人懒洋洋地支着一只手,托着那张娇憨艳丽的脸庞。
“即便是陛下的任命,本宫也有训诫宫嫔的职责。”皇后的声音中有些虚弱,眉心的花钿反倒衬得人更没了气色,“这丧仪丧典关乎皇家颜面,又不是小家子分账,如何是你说省的便省的?”
“皇后娘娘恐怕不清楚,这可不是臣妾的意思,而是太子和礼部商议后的决定。毕竟太后吃斋礼佛多年,生前不爱铺张死后何必奢靡?这岂不违了她老人家心愿?”扶槡眼皮微挑,薄薄的眼风似涂了蜜的刀。
皇后缓缓坐直了身子,神色里六宫之主的威严。细长的眉峰微微压低,青黛在额角挑起庄严的弧度,仔细看去还隐约可见薄粉遮不住的疲倦。向来是养尊处优的人骤然守灵整晚,加上她自觉得太后庇护才稳坐中宫,骤然失去最大靠山,自己又被扶槡分去了一半治理六宫的权力,自然是惊慌失措,以至于声音都尖细了不少“你休得胡言!太子的决定如何会不报给本宫知晓?”
“娘娘忘啦?”扶槡松开手,神色纯真无辜,兴味的表情仿佛在脸上开出了一朵花,将眼神润得发光发亮,“那日娘娘不是抱恙,然后命臣妾代为跪经吗?臣妾一心想替娘娘分忧,就派人在坤宁宫不远处拦下了回事的太子殿下。怎么,殿下没跟您说嘛?”
贵妃娘娘笑吟吟地打量着主座上的女人,眉目间是工笔描绘不出的万种风情,半点也不像是被丧仪和杂事缠得团团转的模样。她自然是看得出对方剑拔弩张的气势之下是几乎崩断的神经,
“你!”皇后气结,却也心虚地想起自己前几天与太子不睦。可自己为的是太子不肯让小五插手太后丧事,竟是被这个女人得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