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千帆并进,由北山向着南岸驶去。
水下娟儿冷眼看着,纳闷烦了去了哪里。
那孩子,之前落水,她还以河神之气救了过来呢,怎么前几天那个黑脸小子翻船的时候,烦了就不在船上,如今船往南边走了,他还是不在。
娟儿找烦了,是因为他身上有刁得志的气息。
归根到底,娟儿还是在找刁得志。
等了这么多年,娟儿有些等不及了,因为河神老婆婆真的如当年所说的那样,治理一方水域安稳多年,她要升官了,马上要去经管大海中的一方更为宽广的海域了。
至于如今的洪水,对于冷眼旁观人间千百年的神明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
每隔几十年就要来一场的,没什么大不了。
河神老婆婆要带娟儿一起过去。
这件事不容娟儿有二话。
神明之间,往往拒绝就代表着瞬间的灰飞烟灭。
娟儿向来也很听从老婆婆的话,虽然她对辽阔的海洋,并没有老婆婆那样的期待,可她也不准备忤逆老婆婆。
娟儿想赶在去海里之前,找到刁得志,将当年的事情,做一个了断。
老婆婆之前说过,等这次的洪水到了尾声,送走了最后一波亡灵,她们也该换个地方转转了。
如今,码头的水位线渐渐往下走了,北岸依然一片狼藉,难以涉足,可洪水到底还是快要过去了。
娟儿就要走了。
她要把事情做个了断。
她要等不及了。
水面的船只,平稳行驶着,船上的人太久没有回家,路过北岸的时候,看着家园陷在淤泥之中,一片狼藉,很多人都低声哭泣起来。
咚妹儿和一众疍家人见了,也都不由得跟着心酸。
咚妹儿低声唱起了一支咸水歌,歌声哀婉,却蕴含着一种力量——
呦喂——
官人骑马到林池,
斩竿削竹织笼箕;
笼箕栽绿萝,
绿萝恨相思;
相思有翼飞开去,
只剩空笼挂树枝……
官人骑马到林池,
斩竿削竹织笼箕;
笼箕栽绿萝,
绿萝恨相思;
相思有翼飞开去,
只剩空笼挂树枝……
简单的歌词,循环往复,述说着弃妇的忧伤,咚妹儿的嗓音极为富有穿透力,时而高昂,时而低转,将这份哀伤,演绎的淋漓尽致。
众人的悲伤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很多人随着歌声,思绪飘远,渐渐止住了哭声。
南岸就在前方,岸边,烦了和一众人在岸边眺望,船上的人们见到了他们,彼此挥手致意,似乎是失散多年的朋友。
南北的差距,在这个瞬间似乎消失了。
船将要靠岸的时候,水面不知怎么的,明明无风,却渐渐涌起了大浪。
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拍打在打头的几艘船上,固执的将船给推回河里,似乎坚持不让任何一艘船靠岸。
这样诡异的浪头,让很多老人心惊肉跳。
有人回忆起来,之前春天的时候,孙家的货船翻船,也是这样无风起浪的情形,当时,就有人说河神在找人,可后来死了一个关外来的不会水的孩子,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眼看南岸近在咫尺,船却被浪推着,靠不了岸,人们都开始暴躁起来,纷纷唾骂着,河神这是要找谁,谁赶紧出来顶上,别耗着一群人都有岸上不去。
有人眼看着要到岸边了,距离不远不近的,就虎着胆子,要跳水。
可真有一两个胆子大的跳进水里,顷刻之间,就被暗流卷走,不见了影子,船上剩下的人,吓得惊呼连连,却再也无人敢轻举妄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