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世宜忙给她拍背,“舅母,你别动怒。”
甘云梦伸出手,那双手干枯的发黑,根本不像一个中年女人的手,反倒像行将就木的老者,消瘦而沧桑,上面的皮肉都快包不住里面的骨节了。
“世宜……舅母知道你情窦初开,少年心性,有那么一两分动情是合乎情理的,可是女子嫁人,便是再活一世,但凡喻家是好人家,我们家里人就算耗尽关系,也好给你拼个前程出来,可惜所托非人,喻承彦是喻良洲的儿子,他不堪良配。”甘云梦的一双眼睛很浑浊,手也冰凉,可是华世宜却觉得,她说的话没有半点的含糊,很清楚,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
她跟全家人,都不赞同她跟喻承彦,其实她也并非承彦不可,只是她不懂拒绝的理由难道真的仅仅只是一个父母不好?
甘云梦看着小女儿家眼神里闪过的不甘与疑惑,不由态度柔婉了下来,“承彦很英俊,也才华纵横,若我是少女,也会因为这样的少年多年的恋慕而动心,这不怪你。”
“舅母……您向来看的比所有人的清楚,世宜也一向记得您为母亲洗冤的恩情,所以,在我心里,是将舅母当成第二个娘的,舅母说的话,世宜会考虑。”华世宜下定了决心。
“当真?”甘云梦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
“是。”心里传来一点点细细密密的难过,也被华世宜轻易的摁了下去。
从房内出来,师鸿熙已经拿了药交给了杨嬷嬷,却没进门。
他就这样静静盯着她,“失魂落魄,用来形容现在的你,倒是极为合适。”
华世宜拢发,“哪有。”
“我娘没同意吧?意料之中。”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对喻家的成见从何而来,但是舅母从来不会说别人的不是,我信她。”
师鸿熙蹙眉,看她除了情绪不高,好像也没什么特别难过的表情,便道“你若是难过,大可在家里哭一哭,哭完了就当放下了,憋着总归是不好的。”
“谁告诉你我要哭了?”华世宜抬眸笑道。
“他……你不是心中有他么?”
“一点点吧,只是想到以后他会跟别人一起成亲生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我也不想让阿翁和娘,还有舅母不放心,若是他能跟我见上一面,我会说清楚的。”华世宜这样态度,倒是令师鸿熙不知道说什么了。
“要回家么?”
“难得来,我去给阿翁上柱香。”华世宜的声音淡淡地,就像是清风随时能吹散,有些捉摸不清的态度。
“好,那我就不陪你了,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嗯。”
师鸿熙一直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若是自己能考取功名,说不准还能给她和清如姐姐找个好婆家。
从信宜堂出来,华世宜便去了祠堂。
那里供奉着师家历代的列祖列宗,师博明的牌位上,从不落灰,因为无论什么情况,都有人每天擦拭,相比较起其他没空管辖的地方,这里还能看出以前师家的风气来。
华世宜点了三炷香,盈盈跪到蒲团上,看着师博明的牌位,半天没说话,随后插上了香,缓缓出了祠堂。
祠堂就在扶风堂后面,出来时,她下意识去了扶风堂后门。
箭靶子还在,不过青梅树都给给砍了,毕竟那么大片林子还得请人来照料,是一大笔花销。
因为有师鸿熙住这,这里上下都透着男子的气息,她没去正堂,推开了偏门,原来小隐住的房间,已经成了杂物间,她在里头坐了会,也不嫌灰多,突然又低头发笑了,终归好像是梦一场。
她正准备走,却发现凳脚下面垫了一本书,蒙满了灰尘,她将凳子挪开,把上面的灰尘拂去,露出了四个大字——《鬼话夜谈》。
“竟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