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97年·未名地界
月已高升,我却是想着青岩的话睡不着,遂出门去散散心。
所居之处远于闹市,临着一处村庄,远处隐隐传来犬吠声,忽觉周边草丛窸窸窣窣,似是有人躲于暗处,我最讨厌这种成为猎物的感觉,从袖中暗抽出匕首,继续向前走,那人也随着我向前走,听声判定了方位后,我将匕首向那人飞去,那人闷声吃痛一哼,迅速逃窜而去。
我紧跟而去,忽而一簇白扎入我眼里,那白在黑夜中格外显眼。我认出那是甘棠花,我走过去,望着别家院落中的甘棠花,停住脚步,这样的时节,甘棠花竟然开的这样繁盛。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离别处。”
听到有人操着一口地方口音在诵诗,好奇回头看去见是一只男孤鬼自我感伤着,见到我看着他,他倒是被吓了一跳,左右看后问到我
“恁在看我?恁能看到我?”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他装束,应是死了三四百年的孤鬼,死时是正值少年,我暗叹可惜,却不打算理他,世上的鬼多了去,我若都搭上话,身后怕是要跟排起一支长龙。
我回过头仍去看那棵甘棠树,那男孤鬼却不依不饶,飘来我面前,做出鬼脸吓我,折腾一番后见我不为所动,碎碎念到
“看不见吧,是我想多了?”
遂他又飘坐到甘棠花间,接着吟诵起他的诗“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离别处,冥冥重泉哭不闻,潇潇暮雨人归去。”
我嫌弃的瞪了他一眼,丢下一句“烦死了。”转身离去。
谁知他竟听到了我轻如叹气的抱怨,追了过来
“恁是能看见我吧,我就觉得恁跟旁的人不一样,哎不是我说,我快无聊死了,恁陪我说说话,恁要能看见我,恁理理我中不中啊”
“起开。”
“嘿,你还真的能看见我,恁是人是鬼啊,恁是人怎么能看见我”
我哪曾想那人没找到,招来了只话唠鬼,我被他的喋喋不休搞得心烦意乱。
我原以为小狐狸已然是吵闹,如今对比起来小狐狸比他可爱多了。
“嗯,我听到你夸我了。”
我循声抬头看到青岩坐在树枝间,一双狐耳抖了抖,青岩一跃而下,看到跟在我身后的男孤鬼,召出那正被姚君虞当做折扇扇着玩的玉箫,指着男孤鬼道
“见你夸我的份上,你要觉得他心烦,我将他魂魄打散不就得了。”
说着玉箫变做一把剑要向话唠鬼刺去,那话唠鬼慌着往我身后躲,嘴里碎碎念道
“咦,咋那粗暴,我都没见过恁,说打就打,忒不讲理”
我用手握住剑刃,余光瞟了眼躲在我身后的话唠鬼道
“赶他走就行了。”
话唠鬼倒也识趣赶忙隐去他处,青岩将剑变回折扇向住所的方向一掷,折扇又回到姚君虞手边。
“你视万物生命如草芥,我竟未想到你会放了一只鬼。”
“想起一位故人罢了。”
“夏朝,这个在后人看来虚无缥缈的王朝倒存了你为数不多难得的柔情。”
“回去吧。”
“你这右肩你受伤了?”
经小狐狸提醒,我摸去我的右肩,却是血迹,因我本来体质便不同于常人,受过伤也能很快痊愈,也很难感觉到疼痛,什么时候受的伤,怎么受的伤,我倒是完全不记得了。
“这蛊毒,莫不是联结蛊?”
经小狐狸一说,我摊开手掌,那黑线已在我掌心凸起来。
联结蛊是将一人同另一人联结,同生同死,若有人真同我联结这种蛊毒,那便是有人同我一起在这世上活了千年。
我头一次感觉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