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年,十月己卯,午正。
长安县,西市。
那女子语声方落,张翊均便回首向店外看去,不禁容色一怔。
若循着张翊均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貌美女子身着一簇杏红连珠齐胸襦裙,站在一众围观路人中间。那女子年岁大不过张翊均两岁,却在眸中泛着些许出嫁女子特有的成熟。她面敷淡妆,白净的额前缀着一抹桃红梅花钿,俊俏的眉眼同张翊均相仿,一样生得一双明眉皓目,正带着同样惊讶的眼神,与张翊均四目对视。
即便已阔别三载,自己的姐姐张翊煊的模样,张翊均却是说什么也不会忘记的。
“阿……阿姊?!”
张翊均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而下一弹指,翊煊竟拨开店门口围观的人群,亦步亦趋地奔进店内,跑到张翊均的跟前,两眼目不转睛,抬起右手的一刹那,张翊均许是回忆起小时总被阿姊扯脸蛋的记忆,不禁下意识地侧脸躲了躲,不过最终还是将脸正了过去。
翊煊的右手在张翊均的脸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而后食指和中指在张翊均脸蛋上突然发力,在张翊均已缀着些胡茬的颊上狠狠地拧了下,一团红红的指印随后晕开,疼得张翊均不禁眨眼呻吟了一声。
但当张翊均再睁眼时,却看到自己阿姊的一双剪水秋瞳竟泛起了泪光。
“均儿出息了,在外面孟浪整整三载,给你阿爷和阿姊连半封信都懒得寄了是不是?”
翊煊这话故意说得很大声,惹得看懂了这一番姐弟久别重逢的围观路人和店内食客又开始了议论。这边大娘将张翊均当作反面教材,教训自己家的小子,说什么“你看看,这家伙混了三年,却连饭钱都付不起”;那边老父指着张翊均,一边摇着头,一边嘴里道着“真是个不肖子孙!”云云。
而店掌柜却未被这姐弟相逢的场景所打动分毫,口中啧有烦言,凝目看向矮张翊均半头的翊煊,颇有厌烦道“你便是这厮阿姊?”
翊煊闻言,却并未将目光从张翊均的脸上移开,只是抬声应道“正是,不知足下有何指教?”
许是被翊煊毫不着眼的行为弄得颇没面子,店掌柜知道这女子不清楚来龙去脉,便语带嘲讽地添油加醋,咄咄逼人道“令弟可是好大的架子啊,没钱吃饭,还一副我穷我有理的模样,丝毫不把这大唐律法放在眼里,搅扰得俺这小店无法经营,尔身为其姊,倒是说说……这怎么办?”
张翊均正要分辩,谁知这话竟让面相清秀的翊煊朝店掌柜怒目瞪了一眼,“舍弟绝不会行此劣迹,足下莫要胡言!饭钱多少,儿自当付清便是,还请足下休得纠缠!”
翊煊言讫,店掌柜一脸怔忡地愣在那里,平日里只有他占别人便宜的份,今日却没想到,眼前这花信之年的女子竟能将自己顶撞来回。他正要反击,却蓦地瞥见翊煊身穿的齐胸襦裙上垂下去的联珠配饰,便连忙将嗓子眼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因为他心知,能着此衣装的女子,非富即贵,绝非平民。
店掌柜自知难以找回场子,便一挑眉,顺着台阶改口道“令弟饭钱一共三十钱,还望如数付清!”
原本十钱的饭钱被硬说成是三十钱,这明显是要宰人!张翊均正要开口,却又一次被自己阿姊抢了先,“好,三十钱就三十钱!阿叶!”
话音刚落,店外的一小僮便忙跟进店内,从钱囊里仔细地数出正好三十枚铜钱,交由翊煊递给黑脸的店掌柜。
店掌柜细细地点好了钱,自知得了便宜,便冷冷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四周围观的路人见状,也都纷纷失去了兴趣,口中道着“散了散了”,一时犹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阿姊,你怎么在这儿?”
被阿姊拽着走出里曲,上得十字大街后,张翊均忍不住问道。张翊均知道,几年前阿姊嫁给当朝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