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五分钟上课,我站在大办公室的门口,静静看宋教授在整理一叠图纸,一边微笑着回应站在一旁的蔡洁。
蔡洁连比划带说的,在宋教授面前洒下如银铃一般的笑声。
宋教授是我的老师,今年六十四岁。
我上大三那一年,他退休了。
去年三月开学的时候,他被学校返聘,继续授课,一直待在那一间办公室。
我见他的第一面是在公交车上,那天我新生报道之后回家,半路一个外地中年妇女将两个大行李箱,一袋可能是被褥的尼龙袋一件件移到车门口。
我猜她是在终点上的车,可以一样样搬东西上来,现在中途下车,公车会等她一样样搬下去么?
我十分好奇她到时候怎么搬这三样东西,看了一眼她的表情,貌似也是挺纠结的。
没想到车停之后,我身边那位头发半白的儒雅老者离开座位,站在门口,帮那个妇女一样一样递出去行李。
我以为他们是一起的,直到那个妇女道谢后,我才知道不是。
老者重新做到我的身边,我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剃得极短的头发,细银框眼镜,蓝条白衬衫,回字形金属扣腰带,灰色西裤,白袜,藏蓝色休闲鞋……
此时此刻,在办公室里坐着的儒雅老者,与当年在公车上的他没有不同。
要说唯一的区别,那就是他的头发全白了。
这一刻我想,或许宋教授并不在意自己是在大办公室还是单独的办公室吧?
在意的只有我而已。
但是有资格坐在那间办公室的人,绝不是蔡洁。
宋教授举手投足都有点仙风道骨的意味,看得我戾气消散了大半……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所适从。
蔡洁突然看到了我,她跟宋教授点头道别,迎面向我走来。
我最终选择侧身,让出一个空档让她出门,但是她却停在我的面前不走了。
我皱眉,她不会是等着我跟她说“早”吧?那恐怕她要等到下辈子。
蔡洁回头看了一眼宋教授,小声跟我说“以后,宋教授就在你屋了,好好照顾你恩师,别欺负他老人家哦!”
我摇头笑笑,“欺负老人家的,是你吧。”
蔡洁侧头皱眉看我,“秦筝,你这话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钥匙拿来,那间办公室好得很,根本不漏水,也不需要做防水。”
蔡洁哈了一声,看看左右两旁,跟路过的一位老师笑着打了个招呼,僵着笑看我,“我好声好气跟你聊天,你这样讲话,不过分么?”
“蔡老师,我刚才没在宋老师面前拆你的台,是怕影响宋老师心情,他不喜欢看更不喜欢搞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你想要哪一间办公室我不管,但宋老师那一间,还请你放弃。”
蔡洁的脸色变了,阴戾地盯着我,终于她咧开嘴角冷笑道
“秦筝,你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一个小小的讲师不自量力,还教训起我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那间办公室!呵,而且我会彻底装修,里面的破烂一件都不留。”
她的嘴角翘着,眼睛弯起来对我笑。
我忽然有些气火攻心……想揍人,忍住。
蔡洁双手环胸,一只手贴在胳膊上,只抬起食指指着我,“我在这里明确告诉你,这就是你那天得罪我的下场!宋学丁搬出来的根本原因就是你,你看看清楚你在和谁作对,我今天能让宋学丁从那间办公室搬出来,后天就能让你去图书馆上班,你就别想教书了,理书去吧!”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早就知道,蔡洁之举是因为针对我,不得不说,她这次戳到我的底限了。
“我去哪上班无所谓,反正学校给工资就行。”我随意顶撞她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