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霸王道了一声好,越瞧诸葛尘越顺眼了起来。在他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也曾这般桀骜不驯,总觉得事情再大,也大不过自家门前的那口三足巨鼎。而那巨鼎,他可以单臂抬之。
他注视着诸葛尘片刻,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慢饮酌,故事也便娓娓道来。
与许多人想的不同,他不仅不是山泽野修出身,反而生在了一个钟鼎玉食的大家族。家族虽然比不上诸葛世家这样的天上天四大家族,可也是太乙神朝的中流砥柱。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老祖兵解后再加上有小人进谗言,功高震主的家族终于被安了一个莫须有的反叛罪名,被神朝皇帝下令,株连九族!
从那之后,死里逃生的他便在江湖中扑腾。也好在他臂力惊人,又在修行上着实有些天赋,才不至于活得比野狗都不如。一次一次的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他也算闯出了名堂。
也许是人怕出名,又或者是仇家怕他崛起后的报复。总之太乙神朝对他的追杀便从这一次拉开了帷幕,而且一直到他步入圣人间从未停止。有好些次都是生死一念间,亏得运道不错才勉强留下一条性命。
就这么以战养战了足有三年的时间,他终于立身天命巅峰,而且与竹篮打水不过半步之遥。可就是这半步,他走了足足五年,仍旧停滞不前。而太乙神朝也终于开始正视他,天命境界的杀手杀不掉他,便派出竹篮打水的修行人。到最后竟然有臻道动身,只为了对付他一个天命。
而他的仇恨也在这周而复始的追杀中越积越大,他想不通,所谓的永绝后患,就一定要至他于死地?
这仇恨,便是心魔。
如果他恨意不消,便是修行路上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此生不仅入不得竹篮打水,甚至修为还会一落千丈。
可灭门之恨如鲠在喉,叫他如何放得下?!
本该风华正茂的少年时期,他无法像其他家族的子嗣一样胸无大志,整天只顾寻欢作乐。反而深陷在无休止的追杀与逃亡中,他又不是庸人不自扰的佛门子弟,谈何解脱?
说到这里,他直视诸葛尘的眼睛,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换做是你,放得下?”
诸葛尘没有这方面的代入感,可他心中的执念更甚。莫说他的性格本就稍有偏执,单单以他的骄傲,便一定要返回天上天。不论代价,哪怕事后便身死道消,都是在所不惜。
所以他才果断回答“当然放不下,世间欠我的我若没办法自己讨回,人间还有什么事情能够得意须尽欢?哪怕我日后同霸王您一样立身圣人,我也没办法放下心头执念!”
霸王叹了口气,从白衣少年的言语中,他感觉出了比自己当初更甚的执念。不过这个回答他很满意,双方身世还有经历俱不相同,但两人心性其实殊途同归。
无论是否动了惜才之心,霸王仍旧好言规劝道“放下执念吧,再这么下去它也会成为你步入竹篮打水时候的阻碍。”
诸葛尘摇头问道“到时候再说,胸中这股不平气,实在是不吐不快!倒是霸王您,怎么过的这一关。”
霸王目露甜蜜的追思之色,故事便继续铺展开来。
太乙神朝的边境是条大江,唤作汨罗江,百年前便有一位极有抱负和远见的文人因为壮志难酬投身于此。
面对着身后的追兵,正值青年的霸王也觉得自己的下场应该也是如此。不入竹篮打水,这一战他必败无疑。
只求自己死后可以侥幸沦为一只水鬼,千年后开窍也无妨,只要记得一点零星往事便好。他心中恨意如滔滔江水,不介意等上数万年。哪怕沧海化桑田,他所求的不过是大仇得报而已。
与其丧命于仇人的刀剑下,倒不如自己了断。想来他的项上人头还值些价钱,士可杀不可辱,就让这帮刺客事后恼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