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这么多天来第一次上了城头,向城下一拱手。祖宽还礼道:“两军交战已然多日,始终不见子瑜露面,难道是念在故旧之情,不肯下手吗?”其实当初在辽东时他们交情也不深,但既然开始谈判了,就算本来没交情也能硬攀出交情来。
王瑾说:“既是,也不是。我是担心,倘若我在城头指挥,该下狠手时不能下手。比如说眼下,若是那些矿工兄弟,早就对你铳炮齐发了。”其实王瑾说的是实话,他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参战,但祖宽并不怎么信。
祖宽此时已经在城头火力的射程之内,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一来还有祖大乐在营中,闯军杀了他也并不能解围,没有必要。二来他知道王瑾是个相当古板的人,虽然狡猾,惯以诈术取人,却不会撒谎背约。王瑾答应了不会伤害谈判代表,就一定不会伤害,不过他可没答应停战。所以,祖宽更多地提防王瑾利用和谈的时间搞什么幺蛾子,而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你起兵造反,不就是因为朝廷不发饷吗。如今你已经名动天下,只要招安,功名利禄立至,还在我之上。闹饷哗变的兄弟多了,可哪个也没像你这样非要不顾性命地打到底啊。”祖宽大声喊道。
王瑾没有回答他,向北方望了一会儿,这才说:“你是辽阳人,我是沈阳人,当初我们之所以当兵,到底所为何来?就是为了领这份军饷吗?我是营兵,你是家丁,但当初我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辽东河山,被凶残敌寇强占。我故土父老乡亲,倍受摧残。血染山河尸遍野,贫困流离怨载天。想故国庄园无复见,泪潸然。”
“争自由,誓抗战。效马援,裹尸还。看拼斗疆场,军威显赫。冰天雪地矢壮志,霜夜凄雨勇倍添。待光复辽沈凯旋日,慰轩辕。”
王瑾唱的这首《满江红》,是他在辽西当兵时“写”的,传播已久,关宁军中很多人都会唱。跟着祖宽一起来的士兵,有几个颇有感触,但祖宽早就不是能被宣传攻势打动的少年人了:“既然你有此志,招安岂不更好,我们一起回锦州,还像当年一样一起杀鞑子。”
王瑾摇了摇头:“招安了,就和你一样了,你这不是在做保家卫国的军人,而是在做朱氏的家丁。自入关内以来,你的所作所为,除了不留辫子之外,又和清军有什么分别?”
“自古以来,当兵就是如此。力强者食人,力弱者为人食,此不易之理。过去你我是难民、仆役,可现在我们都已经是将军了,你为何还抱着做贫汉时的那一套不放?”祖宽顺口答道,这也绝不是假话,在他心里,的确认为这些是天经地义的。
王瑾不再说话了,一名亲兵将那口曾经属于曹变蛟的长刀捧了上来。王瑾提刀下城,身旁的闯军将领们也呼呼啦啦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祖宽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聊得好好的忽然不谈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响动,仿佛远方沉闷的雷声,让人透不过气来。祖宽猛地跳下马来,趴在地上倾听,没错,大地在微微颤动,仿佛有一群怪兽滚滚而来。
“镇台!快回营!闯贼来了!大队的闯贼马队!”传令兵凄厉的叫声刺人耳鼓。仓禾堡的城门打开了,王瑾提刀勒缰,带着兵马缓缓出城:“我不能就这样杀你,你回营取兵刃吧。你要做你的将军,可我只能做个贫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