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下达剃发令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江南。
这个消息并没有带来太大的波澜,就像当年辽沈沦陷的时候,也并没有在京城引发太大的骚动。
奉天殿上,张献忠对这件事给出的评价倒是出人意料。
“皇太极,是个好人啊。”
谁也不知道大帅这思维是怎么跳过去的,只能老老实实听着。
“皇太极向天下人问了一个问题:虏和贼,到底哪个好?是要剃发易服做建虏呢?还是跟着我们这些流贼呢?”
要是十年前问这个问题,标准答案肯定是虏和贼都不好,都要打倒在地,踏上一万只脚,再用大炮轰。在还没有剃发令的时候,也的确有不少人热切盼望大清来拯救他们逃出流寇的魔掌。
可现在,即便有人觉得剃个头不叫事,改革税制、推行永佃、减租减息才最要命,又有谁敢说出来。
不管在四大反王哪一家的辖下,舆论都是一边倒的,痛斥建虏以夷变夏,痛斥剃发的都是无耻汉奸。只有陕西那边措辞温和一些,虽然纳敏夫从未颁布什么禁令,但大家还是自动自觉地把“夷”“虏”之类的词避开了。
张献忠说道:“本营平定江南已有三年,虽说风不调雨不顺,国不泰民不安,总算让老百姓凑合活着,不用再造反了,现如今已是兵精粮足。眼下建虏倒行逆施,北方人心皆思王师,孤欲奖率三军,北定中原,收复旧都,诸位意下如何?”
那还能意下如何?洪承畴第一个出班奏道:“主公所言,顺天应人。建虏利令智昏,行此倒行逆施之事,本营大兵到处,虏必瓦解冰消。”
有这么位杰出带头人先定下基调,其余人自然附和,待发言的人超过十个,张献忠说道:“也罢,诸位拍的这些马屁,无甚味道。牧斋先生,你有何高见?”
钱谦益现任西营国子监祭酒一职,一个营里面怎么出来国子监了,也是未解之谜。张献忠对他的态度一直十分客气,以“牧斋先生”称之,相比之下,对于加了兵部尚书衔的洪承畴则称呼为“洪尚书”,显然态度大为不同。
钱谦益说:“本营兴义兵,除暴乱,素来以民为本。北伐乃为拯救山东、直隶两省百姓,此大义也。然大义之下,小义亦不可不察。目下秋收将至,一旦动兵,必大兴差役。本营纪律严明,给钱雇役,百姓咸悦,只恐农忙之时,贫家事务繁多,官府亦诸事皆举,上传下达,不免有所滞涩,其中或有误会,难免略损我主爱民之德。且春时北征方还,将士劳苦,归家团聚未久,亦应恤之。不妨令将士在家安度中秋,定于八十廿一归营,整顿操练之后,十月初一北伐,当为大善。”
西营的情况与曹营不同,曹营占领的河南、山西,经过连年荒旱战乱,许多地方十室九空,是以曹营士兵能分到许多连片的土地,往往整个一个庄子的居民全是军人及其家属,一声令下,立刻就能拿起武器,组成军队。而西营只在淮河流域有这样的条件,还有大量的士兵在江南各地分散安插,动员速度势必不及曹营。
而且曹营这半年来一直是一面发动小规模的攻击,一面整训主力,准备作战,而西营在兖州吃了败仗之后,本来是打算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很多士兵都回家了,因此动员速度更不能太快。
一打仗就需要大量民夫,而秋收季节正是劳动力紧缺的时候,官府给的钱肯定是比雇短工的市场价低的,家里有地的人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应差役,所以难免会出现强征的情况。而且很多士兵家里也有土地,放假在家的时候为了给家里省钱也会干农活,他们同样不愿意在秋天打仗。
“伯新,你意下如何?”伯新就是户部尚书汪兆龄,文官之中,只有他一人被张献忠用表字称呼,亲近程度非同一般。
三年前,汪兆龄十五岁就做了西营的户部尚书,管辖相当于一个欧洲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