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把火铳拿出来!”费新用以他那条瘸腿来说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奔进自家的院子,锁上大门。全家人都忙活起来,不仅是成年男性包衣,就连费新的老婆和他十来岁的儿子、侄儿都拿起了武器。
虽然大清强调“骑射为本”,但那只是为了保持民族特性、组织体育锻炼的需要,不仅军队中大量装备火铳,农家、猎户也以常火铳作为防身武器和生产工具。费新家里有一支鸟铳,一支三眼铳,他自己拿着三眼铳,把鸟铳给了一个当过猎户,绰号叫“老驴”的包衣。
王和问道:“主子,出什么事了?我们也好知道要防什么啊。”费新说:“我要是知道出什么事就好了。只是听城里跑出来的汉人说有大虫被放出来了。”
王和松了口气,老虎有什么可怕的,村里这么多人,有十几条火铳,还不把老虎吓得魂飞魄散。许通和王全都没见过老虎,还颇为兴奋。
费新说:“还不知道是什么大虫呢,城里家家关门闭户,还有人往城外跑,怕不是老虎成精了?”
正说着,东边亮起了火光。老虎显然是不会放火的,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扁桃腺。
费新的老婆急道:“是毡匠堡起火了啊!”一拍自己的侄子:“回屋看着你妈,别让她出来。”
毡匠堡是个汉人民户聚居的村子,这些人算汉军旗人,因为他们村工匠比较多,所以和费新居住的以满人农民为主的苏家屯往来密切,经常交易商品。两个村的人也有几家沾亲带故,费新的弟妹就是毡匠堡人,这会儿她正病着,还是别告诉她娘家出事吧。
费新见不是自己村出事,胆气便壮了,拿起一面破锣,走到街上镗镗镗敲了起来:“土匪打毡匠堡了,兄弟们抄家伙呀!”
清朝治下也一样是有土匪的,其来源有反清义军的残部,也有逃亡的穷人、旗人中的地痞流氓乃至清军逃兵,成分十分复杂。行事作风自然也和关内的流寇一样,在从秋毫无犯到无恶不作之间来回浮动。
附近的村屯不管隶属满军旗、蒙军旗还是汉军旗,只要有一个屯子遇匪,其他屯子照例是要救援的,这是大家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土匪不管是侠盗也好,是杀人狂魔也罢,都是这些有家产的旗人共同的敌人,这个时候还分什么满蒙汉就太傻了。
费新是个老兵,在村里颇有威望,很快就聚起了二十多人,其中半数骑着马,虽然都是耕马,不过和土匪打仗足够了。费新的铠甲给他弟弟带去关内了,邻居们的经济条件也和他差不多,此时刚刚过完年,天气尚寒,大家便拿棉袄、皮袄当护具。土匪没有鸟铳,甚至多用棍棒,棉袄也有防御作用。
“要是有土匪打咱们屯,你们都听王和指挥!”费新对家人交代了这么一句,带着大家出了屯子。
才走出二里地,有一队骑兵迎了上来,费新等人顿时放下心来,看来城里已经出兵了,那就不用他们了。
带队的军官说:“我们在执行公务,你们不要瞎掺和,快点回家去,关好门,不要乱跑。”费新愣了一下:“不是闹土匪吗?”军官说:“官府的事,别多问,快快回家!”
费新等人带着疑惑回了屯,按那军官的吩咐各自回家关好门。费新和家里人一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毡匠堡方向依然火光冲天,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不行,我还得去看看。”费新牵出马来,又要出门。他老婆急忙拦住他:“你找死哪!官兵都让你回家了,你还敢出去?”费新不耐烦地说:“你懂个屁!这里面有问题,或许是有人冒充官军,或许是反叛,总之这里面要是有事,我得报告尼堪贝勒。”
许通突然想起他在河南时听过的评价一个在义军攻城时自尽的明朝知县的话:“他爱大明,可大明不见得爱他。”自己现在的这位主子看来是爱大清的,可大清爱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