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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县里的药铺开始推出‘梨膏’这种药,程浩就多少有点儿躲着顾老实一家了。
他实在是羞愧,人家三娘子好好的秘方,就是为了治他儿子的咳嗽才露了出去,招来这些豺狼虎豹,这可得吃多少亏?他几辈子都偿还不起。
此时一听顾家要做梨膏的生意,他是一门心思要将功折罪,顾家的生意还没做起来,他就先发动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简直要把顾家的梨膏给吹成了仙药。
这日,河道上轮休,顾家一家子都放了假。
姜氏去村里找相熟的姐妹说话,顺便还想给顾湘淘换些鸡蛋,鹅蛋之类补补身体。
最近她总感觉闺女好像瘦了好些。
顾老实到家先把顾五郎送去族长家,最近族长家的九郎郎在家,他是族里现在才学最好的秀才,为人也是个热心肠,但凡他回来,便喜欢把族中有天分的少年郎们都叫过去,教大家些考秀才的诸般常识。
老族长颇有一点野心,一门心思想让顾氏宗族更上一层楼,也巴望巴望名门风采,因此十分鼓励族人送子弟去读书。
五郎在他家一待,通常就要待到九郎回县里,怎么也要日工夫。
顾老实一时闲下来,便被顾湘叫去厨房学熬梨膏。
熬梨膏不难,但要正经当一门生意去做,这里头的各种学问就多了去,可不光是知道药方就成,从梨的选择,药材的成色,其中种种都该了解。
顾老实做事一向认真,简直连一颗梨要加多少水,都要有个确定的数,顾湘笑盈盈地坐在厨房窗外,一边指导顾老实,一边按照他的要求给他编‘教材’。
她就准备了两种甜度的梨膏,甜度高的十文一罐,可以冲水喝,也能直接吃。
另一种不加糖,卖九文钱,但其实这种顾湘更费心思,她‘调味’的能力可谓用到了极致,换成别人想调出这么完美的味道,那实在需要漫长的时间,试验,还有运气。
顾老实一边做活,一边听顾湘读她写的东西,听着听着脸上就露出几分满意来。
“还是我闺女写的好,写的东西一读我就懂,上回你小叔从先生那儿知道了点什么农学的学问,特意写下来送给我,希望我也长点知识,可他写的那些玩意,我看了半天就认出来十几个字,这也不管用。”
“偏你叔还说什么这是先生所授,不可轻易示人,我也不能找个读书人给我解释去。”
顾湘一边笑一边叹气。
老农懂耕种,偏偏不识字,识字的书生若是懂了农学知识,编纂成书,能读得通,读得懂的人,怕是很难真正去田间地头劳作,徒呼奈何。
“三娘你再给我说说,我好好记一记,这几日你娘催得紧,每天睡觉都念叨什么有多少本钱,要收多少梨之类的话,我动作慢了,她一准儿又要骂我。”
顾湘笑应了。
她昨天还见阿娘上手捶了她阿爹好几下,想必以姜氏的暴脾气,不只是骂几句就能完的。
看到那场景,她心里竟有点舒服,到不是她更偏向阿娘,实在是自来到这个时代,顾湘有意无意地便会感觉受到了各种各样的束缚。
她去勇毅军前,听阿娘与阿爹商量,待她回来要送她去舅舅家避避风头,正经历时还无知无觉,夜半三更,思绪翻腾,顾湘恍然惊觉,原来……这真的是一个女人就不该抛头露面的时代。
若她是个男人,去勇毅军做一阵厨子,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是女子,一切就大为不同。
男女之间地位是如此悬殊,顾湘越想,越觉得当初入乡随俗的那点念头有些吓人。
真这般与一个不熟悉的男人成亲,从此学着这个时代的女子一般相夫教子,从此依附着别人,在家庭中毫无地位……
顾湘惆怅地咬着笔头继续琢磨梨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