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覆之塔
乐园鸟睁大了眼睛看着理发师。
她原本还以为,这人只是一个单纯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她能够听得出来,这话来自理发师的真心。
如此悲天悯人、理性足以洞彻真实的智者……为什么行为却会那样矛盾?
……难道说,他对“恋人”行为如此残忍、是因为他对“真正的邪恶”抱有惩戒与制裁之心;对“恋人”的动作和态度那么温柔,是他心中对无码者同胞怀有一种哀悯?
乐园鸟懵懵懂懂之间,似乎感觉自己有些接触到了理发师的本质。
他好像是个好人……哪怕理发师是个法师,但他也的确是个好人。
就像是理发师所说的一样。
上城区的人,的确在歧视下城区的人;下城区的人也在仇视上城区的人。
乐园鸟再明白不过了。
因为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的父母来自上城区,父亲是无码者、而母亲持有芯片。他们两人足够年长,都经历过剧烈变化的时代。
乐园鸟刚出生的时候,她的父亲还能回到上城区;而当乐园鸟七八岁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敢再回去了……因为从那时开始,只要抓到无码者就可以直接流放到地上,不管对方是否曾经犯罪。
而另一方面,被她视为“第二家庭”的“洞穴之家”,他们虽然对乐园鸟很是友好、对母亲也很尊重……可如果一旦将群体扩大到“上城区居民”,他们中每个人的言语之中都对那些人之中抱着深深的憎恨。
上城区里有好人,也有坏人;下城区也是一样。
可大家却彼此仇视——并非是因为他们具体做过什么事,而是因为他们居住的地方、因为他们脑后有没有那么一张小拇指甲大小的芯片。最可笑的是,母亲昔日的亲戚……只是因为二十年前他们搬到了下城区,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彼此之间就莫名其妙成了仇寇。
歧视反而成了正义。憎恨则是正确的。
如果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无论他身处何地何位,都会被身边的群体飞快的分化、隔离、欺凌。
乐园鸟模模糊糊之间,也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直到今天,她才终于清晰的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是公司在培养彼此之间的仇恨。如果上城区和下城区将彼此视为最大的敌人,他们就会忽略公司的存在。
就像是原本叠起来的汉堡,原本看着层次分明。可只是被竖着切了几刀,就乱作一团变成了垃圾。
“……我是真的没想到。”
托瓦图斯看着理发师的眼中仿佛闪耀起了光芒。
他近乎是赞叹的夸耀着:“近二十年来,你还是第一个能想到这一层的。这还是在你没有上过学,没有读过书的情况下。”
法师都是天生无码者,是下城区的原住民。在这个书籍不以纸质媒介保存的时代,这意味着与知识绝缘。
理发师嗤笑一声:“想必不是没有人想到,而是不会有人敢在你面前说出来吧。”
“那你又怎么敢呢?”
“因为我比他们都更加无牵无挂、无所顾忌。”
理发师说着,毫不避讳的伸出手来、搭在了托瓦图斯的肩膀上。
他低下头看着托瓦图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说是吧。”
虽然是那样温柔的笑容,低着头时投下的阴影、却让他眯着眼微笑的面容,变得像是恶魔一般阴森。
托瓦图斯有些讶异:“你应该知道,我和你是同类吧。”
“当然。”
“所以你肯定打不过我。”
“我知道。”
“那你还敢威胁我?”
“因为我成功的杀掉你、或是失败之后毁掉我自己,都是威胁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