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规矩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一般古人都讲究朔望之日,这位先生倒奇特,选晦日就算了,时辰还跨了两天,当真令人不解。
后来,奶奶又嘱咐了我许多考古野外作业需要注意的事项。最后又从衣橱里翻出一本书,书的内容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堪舆之术,后半部分是一些道家的手诀图谱和符咒画法:“奶奶,这……”
“这是我从我的娘家带走的,兰家这样的书极多,里面都是一些道家制衡阴阳之术,我以前略看过一些,如今也忘的差不多了。你拿着,多看看,此行也许有用。”
我举着奶奶给我的书回房时,已经快要十点半了。时间从不等人,自古便是。春风料峭,只从正屋到西厢的距离,我竟然冻得直想打哆嗦。
回房以后我把奶奶给我的书和之前那本《兰家手抄》放到一起,有一种拿着武林秘籍上下册的错觉。帝都每年三月中停止供暖,早春巨大的昼夜温差要靠空调和棉被来支撑,我最怕这样的节气,因为冷。
坐在桌前翻开书,映入眼帘的是“早晚课”三字,原来修道之人每天都要做早晚课,为求心静。我一句一句的读下来,发现早晚课大部分都是咒诀,也不长,朗朗上口。每一条读几遍,不用特别记忆也能刻在脑海里。
看了会儿书,我觉得房间里格外冷,是那种透骨的寒,阴寒。
“无常。”我叫他,然后放下书,转身环视四周。
阳光下有丝丝风过,带着空气中的尘埃缓缓流动,渐渐聚成一抹白影。他立在阳光里,那些光线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让他看上去像在发光。果真和鬼不太一样。
他还是冷漠的样子,出现后不说话,也不动,只转眼用余光看我。那样的眼神很像在说“活腻了”。
我张了张嘴,迫于他的威严,只好说:“冷。”
他不再理我,闭目静默在房间里。
光线下,屋内的空气随着一缕微不可见的风在流动,那些气流都聚集在他脚边,渐渐形成缓慢的漩涡。就像众生在他脚下有规律的轮回和旋转。房间里温度逐渐暖和起来,这感觉真棒!
“我为你驱寒,你为我做什么。”他开口总带着“债主”的调调,每一次不是来质问我,就是来索要好处。
我想到《兰家手抄》里说他爱喝酒,于是决定借花献佛:“我爸那儿有好酒。”我说,“你要不要尝尝?”
“喝酒误事。”他的拒绝永远耿直。
“要不叫我妈给你烧一桌好菜?”
“不需要。”
“那恐怕没有好处了。”我表示遗憾。
他闭目凝眉,这是又要生气的节奏!
“茶我家也有,不知你喜欢不。我爸那里还有几本藏书,可以借你看。再就是……你要不要洗澡?我家的水特别舒服。”
他终于转过身来,脸上挂了笑。那双平日里冷毅的眼睛今日透着精明。他笑起来带一两分邪魅,余下又有几分玩世不恭,好看得紧,比绷着脸温柔太多。
见他笑,我也跟着笑。可下一秒他不知怎的就闪到我眼前,冰冷的手掐着我的脖子,掌心里的寒气灌到血液里,让我觉得如置身冰川。
他手上没使劲,但我依旧觉得喘不过气。
“我是问,你,能为我做什么?”他特意强调了“你”字,使我哑然,恐怕我只能帮他斟茶倒酒,然而他根本不需要。
“‘无常’是我神职,冥府帝君大人唤得,天庭三清六御唤得,你一介凡人,最好尊称我‘神君’。”他阴冷的气息卷着我,“和我说话不要‘你’来‘你’去,家里人若没教你说话行事的规矩,我可以教。”
他音调并不严厉,语气并不凛冽,只是阴冷的气息伴着那柔缓而暧昧的言语,仍让人觉得威严可怖。好在他也没打算把我掐死,松开手冷声道:“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