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一看就觉得亲近。
这个人,掌控玉龙卫多年、堪称对天下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若指掌的陈叔愚竟然不认得,探询地看向陈季淳,陈家四爷不动声色地摇头。
景祯皇帝走得很缓慢,像是有意留出时间,让提前上楼的张正言好好泡一壶青山雪顶,甚至饶有兴致地在观星楼前的水潭边站了一会儿,看水里欢畅游动的数百尾锦鲤,看对岸不知道客人身份的两个丫鬟笑意盈盈地走过,看一池春意涟漪荡漾。
而后又走到观星楼门前抬头去看门楣上的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慨然道:“观星楼这三个字,还是太祖皇帝御笔亲书,一千三百余年犹然如新,遥想当年太祖皇帝金戈铁马气吞万里,何等雄壮。”这句话没人敢接,谁都知道,至今没被褫夺靖南公爵位的任平生上次进京,一剑斩去天子七成寿数之后,保和殿上同样是太祖御笔的那面“日破云涛”牌匾上,就多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裂纹。
七层高的观星楼是上尖下粗的形状,一层的面积最大,除了一尊足有人高的巨大香炉之外,四面墙都是贯通天地的层层书架,有圣贤典籍、修行功法,也有陈无双这些年重金买回来滥竽充数的所谓才子诗集,林林总总藏书数十万册。
平素张正言不去乌衣巷找陈季淳下棋的时候,有一半时间是呆在这里,搭了一架梯子翻看书籍,一坐就是一天,镇国公府上的丫鬟都说这位笑起来很好看的读书人肯定不投公子爷脾气,要是公子爷在府上,一个时辰能把他从观星楼拖出来揍八遍。
陛下只在一层驻足片刻,四处扫了眼不置可否,就抬步顺着楼梯层层攀登,走到四层时已然有些呼吸粗重,赶车而来的老太监平公公忙上前伸手搀扶,暗地里渡了一道精纯真气过去,景祯皇帝本就是有三境修为在身的修士,自嘲地笑了声,随后深吸口气平复下起伏不定的胸膛,继续登上最高一层,张正言的茶刚泡好不久,青山雪顶的香气氤氲散开,沁人心脾。
老太监散出神识笼罩住这座地位超然的小楼,当仁不让扶着陛下面南背北坐在主位蒲团上,太子殿下等首辅杨公在右侧落座之后,跟陈叔愚谦让一番坐在左侧,陈家三爷见那佩剑的陌生人站在楼梯处烛火阴影里不上前,才在皇帝伸手示意下坐在窗口下面,挡住习习凉风也挡住半窗月光,本就掺杂着些许银白的头发看似霜雪。
矮桌子只有四面,没有陈季淳坐的地方,笑着上前躬身提起茶壶,先掀开壶盖让站在陛下身侧的平公公看了一眼,老太监点头之后,含笑给四人面前的茶杯斟满,澄澈透亮的琥珀色茶汤热气袅袅蒸腾,窗外偶尔飞过的鸟儿鸣叫湫湫悦耳。
嗅着茶香气,神情淡然的景祯皇帝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叔愚,朕听说在剑山得了那柄却邪剑的孤舟岛弟子,是当年惨死在云州百花山庄的白衣渡厄沈判官之子?”
陈家三爷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从接到玉龙卫副统领钱兴写来的信,得知陈无双撕毁陛下赐婚的圣旨之后,就预料到那惫懒小子此举会在朝堂上引发轩然大波,本以为景祯皇帝会传口谕让他去宫里朝天殿,没想到陛下竟然挑了个日子亲自驾临,身边跟着杨公和太子殿下,就足以证明今夜观星楼上的谈话不是儿女亲家之间的把酒言欢,何况还带了一个从没见过的佩剑修士,能让四境七品修为的陈叔愚看不透深浅,定是五境高人无疑。
陈叔愚很清楚,早先让那惫懒小子出京赶赴云州,就是为了顺利拿回却邪剑,作为当年先祖以整座天下万里河山为局布下大阵镇压气运的十四件异宝之一,两百年前最先现世的却邪剑对大周江山而言至关重要,司天监最早的谋划,就是将希望寄托在陈无双身上,集齐所有异宝重新布阵,以保大周稳固,可如今形势一变再变,深谙帝王心术的景祯皇帝现在才问,已然算是极为沉得住气的表现了。
该来的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