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谷雨报仇?”
蟒袍少年撑着胳膊缓缓坐起来,伤筋动骨一百天,胸前肋骨虽说被许奉用可称残忍的方法接好,免不了还是一阵一阵隐隐作痛,龇牙咧嘴地点头道:“嗯,才做新娘就赴黄泉,谷雨不能白死。听说打死她的那个妖族,已经死在楚州撼山营邓思勉将军刀下,那我就去杀他万妖族出气,血债血偿天理昭彰。别说是一道狗屁倒灶的圣旨,就是景祯皇帝亲自龙车凤撵摆驾岳阳城,也拦不住我。”
沈辞云低头嗯了一声,叹息如茶碗里冒出的白气,无声无息静静扩散,原本不爱喝茶的青衫少年第一次喝到青山雪顶这种堪称无上极品的好茶,就是陈无双身边穿着素净白衣的侍女,在洞庭湖官卖上的那条小渔船上拿出来,人生于世,能窥测天机的邋遢老头常半仙,也说不准到底哪一场欢喜的相逢,会是日后想起来就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生死离别。
“你呢?”陈无双心情突然变得很糟糕,似乎一提到谷雨就没了说话的兴致,偏过头低声问了一句。
沈辞云茫然摇了摇头,这些天他一直想找机会跟陈无双谈谈心,不是信不过疼他爱他的师父和师娘,而是觉得有些话只有跟渊源极深、同病相怜的司天监嫡传弟子说道说道才合适,两个外表看似坚强的少年藏在不知道何时才能引来凤凰的梧桐树下,说是谈心,更不如说是各自默默舔舐伤口,摇头怅然道:“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把天下人人趋之若鹜的却邪剑随意放在腿边,沈辞云的声音很轻很散,像是酩酊大醉之后睡梦里无意识的呓语,“百花山庄不是我的家,孤舟岛也不算是。这么些年过去了,早就想不起来当年跟爹爹相依为命的那个小村子是在什么地方,只记得是在中州西南边境附近,村子里有一口千年古井,说是有仙人扔下一颗桃子化成的,井水清冽冰凉,很甜。教我念书的李老夫子这时候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世,隔壁季大叔家的二女儿是喜欢我爹爹的,现在想来也早就嫁人了。无双,亲手杀了顾知恒是值得高兴的,可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好像想用一辈子去做的事情做完了以后,不知道剩下的时间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彩衣是要去找的,她要是愿意跟我走,我是该带她回孤舟岛吗?”
陈无双定了定神,侧着身子把手搭在沈辞云肩上,突然问道:“辞云,要是有一天我跟你说,我要却邪剑有用,拿另外一柄剑跟你换,你换不换?”
沈辞云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拿起那柄剑山上得来的似金非金、似石非石的长剑,伸手递到陈无双面前,平静得好像手里拿着的是一条顺手从水潭里摸起来的锦鲤,“你想要,现在就拿去,不用拿什么剑来换。大不了我再跟师娘先借来沉香用着。”
蟒袍少年笑着伸出手,却不是去接却邪剑,而是把沈辞云的手推了回去,欢喜道:“你瞧,我就知道咱俩的交情用不着多说那些不疼不痒的屁话,从十余年前那场大火开始,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当然就是你的,百花山庄里有你爹爹的灵位,那不是你的家是什么?找到了彩衣,你就带她去百花山庄,挑一间最大最好的房间住下。等我做完了该做的事情,也会回去,有墨莉在的浣花溪,百条千条流香江都比不上。”
沈辞云一双狭长凤目里突兀有了朦胧泪光,哽咽着点点头。
陈无双长长叹了口气,有时候叹气会让人觉得很舒服,轻声说道:“我要为谷雨报仇,为司天监死在北境的十一个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剑侍报仇,要是有能力挡住漠北妖族和南疆凶兽,哪怕千难万难我也一样得尽力试试,司天监养我教我整整十年,这么大的恩情,搭上这条命都不够回报十之一二,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再就是,在剑山采这柄焦骨牡丹的时候,我在幻境里答应过昆仑山上斩杀仙人的逢春公一件事,做人嘛,报恩报仇是一码事,言而有信是另外一码事,分不出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