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远在江州暂时不足为虑的六皇子且不提,对他地位威胁最大的二皇子就算是跟这少年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死仇。
适逢其会的太子殿下很想做一个最终得利的渔翁,毕竟目前能得到司天监支持的最好方式,显而易见就是尝试着拿出诚意跟陈无双交好。
经此一战,旁观的太子殿下当机立断,想把之前准备要拿出来的诚意再度加重,可惜没等自己绕弯子进入正题,就先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这让如今只需要看父皇一人脸色的他,难以接受。
陈无双后来肆无忌惮的那几句坦然含着威胁意味的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四楼唯一的一张桌子边,摆了两碟清淡小菜自斟自饮的景祯皇帝,双眼中眯起来的一抹冰冷杀意很快消散,继而就是无人看见的哑然失笑,不知道是在笑少年的不自量力,还是在笑楼下嫡长子的枉费心机。
搁置下仅剩半杯残酒的镶玉银杯,这位稳坐保和殿二十四年之久的帝王,懒散将右手习惯性搭在桌沿上,修长的食指、中指,以一种缓慢而沉重的节奏,轻轻敲打,如四水归堂的宫廷屋檐有雨滴垂落,一滴两滴,周而复始汇聚成一条不见深浅的水流。
陈无双没了继续跟太子殿下交谈下去的兴致,转过身去在耳边摆了摆手,一跺脚纵身而起,从三楼四敞大开的窗口跃入,然后那层楼上的窗子就被一个冷脸叼着狗尾巴草的少年关闭,被晾在楼下的李敬辉尴尬地环视一圈,见深谙伴君如伴虎的护卫们没有一人跟他对视,这才冷哼一声,甩袖愤愤离去,瞧方向却不是回宫。
不知何故,跟贾康年隔着两张椅子坐下的萧静岚,跟那天夜里在流香江花船上只揣了三十两银子的窘迫员外郎判若两人,陈无双没讲究官场上习以为常的主次之分,微不可查的诧异之后,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自顾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在楼下时,他堪比五境高人的神识,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楼上还有一老一小两个不速之客,又夹了口凉菜压了压嘴里辛辣酒气,慢条斯理咽下去,才伸手指着老道士身侧偷眼打量他的小女孩,笑问道:“徐老道,从哪里拐来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姑娘?”
徐守一苦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家徒儿的脑袋,也不避讳来意不明的萧静岚的在场,眼神迷离地唏嘘道:“老道西河派这一脉,想当初也曾是声势鼎沸的道家大派,风风雨雨江河日下,传到如今式微的局面,能保住香火就是大幸了,忝为一脉掌教,整个西河派连老道在内也不过三个弟子,想要东山再起何其艰辛呐。”
从陈无双跃上三楼,小女孩吃相就突然变得斯文起来,见皮囊好到让人一眼难忘的陈无双两眼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就不动声色地把身前的鱼骨头和虾壳之类往老道士那边推了推。
不成想这些小动作没逃过贾康年的眼,病恹恹的书生忍不住发出轻微笑声,被人识破心思的小女孩脸颊一红,也不管这人刚送过她几块入口清凉的梨膏糖,攥着拳头恶狠狠回瞪了一眼,知情识趣的贾康年立即会意转过头去,从宽大衣袖里摸出一册薄薄书本,摊在桌面上默读。
萧静岚漫不经心瞥了一眼,这位素不相识的书生,看的是手抄本的《春秋》。
抄写这煌煌五千字圣贤文章的人笔力雄浑,工整的方正楷体字,一笔一画横平竖直规规矩矩,其中却好像有自成天地的洒脱自在,不禁轻咦一声多看了两眼,可惜那书生翻书的速度很快,他没办法短时间内分辨出是哪一位大儒做过注释的版本,只看清每一句话旁边,都有稍小的字体密密麻麻排列着,显然是抄书人的心得体会。
小女孩见贾康年这般识趣,满意地松开拳头,再次半遮半掩地打量陈无双,多年来在镇国公府养尊处优的少年正是最好年华,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好像隐隐覆着一层莹光,乌黑如瀑的及肩长发用一条黑色暗纹发带束起来,额前随意散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