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带走了不少兵力,但照井水城驻军森严的势头来看,谢逸尘手里仍然攥着少说十万精锐边军,只需调用半数,就有十足胜算,换了是谁,都不会在这种情势下因谨慎而放过斩杀观星楼主的绝佳时机。
挥着拂尘替怀里黑猫驱赶蚊虫的老道士嘿笑一声,“也是无巧不成书,他阴山一脉如今所修习的功法不全,有个致命隐患,所以那瘸腿术士才故意压制修为,迟迟不敢尝试踏足四境,而他们门派遗失的一册书卷就在我西河派,老道手里握着他的命门,这是其一。至于其二,他投靠谢逸尘无非就是求名求利,好让阴山的传承不会就此断绝,他不是傻瓜,想来是看出了公子气运加身,那么既然两头都是赌,为何不赌个胜算更大的?”
陈无双微微苦笑,低声叹道:“气运加身···”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这似乎都是邋遢老头的苦心积虑。
常半仙应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陈无双的身份,并提前多年就针对逢春公的血脉后人做周密布置,所以才会时常说那句天下人都欠花家的,最明显的证据,是他早在很久就施法将十四件异宝其一的昆仑铜镜藏于康乐侯府,为的就是等着陈无双有朝一日去拿。
再然后,就是打听到陈无双出京,在他南下剑山采剑的路上,于洞庭湖畔龙王庙设计了一出看似滑稽的江湖偶遇戏码,半推半就,任由当时沾沾自喜的司天监嫡传弟子将那颗古怪珠子就此据为己有。
如此一来,即便陈无双拿不到那柄却邪古剑,有司天监陈家世代传承的周天星盘,他手里已经有了三件千年前用以镇压天下各州气运凝而不转的异宝,这些稀奇古怪的异宝无一例外,经年在大阵中都沾染了极为浓郁的气运之力,一步一步把陈无双推到了气运加身的处境上。
回过头去琢磨,陈无双就有些明白了常半仙的隐晦用意,在越秀剑阁云水小筑中,邋遢老头力劝他去剑山不采却邪古剑,而是拿到逢春公两百年前斩杀仙人的焦骨牡丹,多半是担心那柄却邪真到了陈无双手里,或许会让居心不明的任平生忌惮,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简而言之,常半仙这一手的妙处,是既让沈辞云站在前面替陈无双挡一挡风浪,也是料定了孤舟岛青衫少年的性子,只要陈无双开口索要,沈辞云一定会把那柄却邪交给他处置。
谋之一字,既在天数,也在人心。
由此处看来,常半仙十一品卦师的称谓就当之无愧。
跟在行走速度颇快的沈辞云身后,徐守一抬脚落下的每一步都从容不迫,“老道清楚公子在想什么,气运加身也许的确算不上是什么好事,史书上那些开国帝君哪个不是九死一生,再浓厚的气运也不能当真气用,若是越秀那位靖南公要来杀你,就算十四件异宝都在你身上,也挡不下他一剑。”
沈辞云下意识回头,见陈无双只是微微低着头,默然不语。
“可是世上有些事情,非得是你去做不可啊。”老道士低声感慨了一句,突然顿住脚步仰头看向夜空,用手里拂尘指着北方天际一颗晦暗星辰道:“冬尽将春、落红化泥,道经里的一个贯穿始终的道字,说到底其实就是个新旧交替的规矩罢了,跟老道不一样,跟辞云不一样,公子名为无双,就该有配得上这个名字的担当。”
“老道混迹于江湖,或许可以不求闻达,所求者就是西河派乃至道家东山再起,这是说出来都有些惭愧的小愿,不值一提。遥想当年,逢春公舍生取义力斩仙人,为的不是李家江山稳固百代,而是为了天下无辜百姓能不受战火涂炭,再看今日,陈家老公爷死战不退陨落北境,也是为了芸芸众生不受漠北残暴妖族屠戮,而今先人已逝,担子就只好落在公子肩上,就算没有气运加身,公子不也一样要去做这些事?”
黑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年轻观星楼主身上。
有激励,有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