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复杂道:“只听江湖中的传闻,加上他剑斩谢逸尘的事情,说人中龙凤倒也不是虚言夸大。只是,你没听说过他早年在京都城做下的荒唐事,可谓罄竹难书啊。”
偶尔也会放浪形骸在青槐关作威作福的少将军不以为然,随口道:“他毕竟是司天监唯一的嫡传弟子,有那座观星楼做靠山,少年心性行事跋扈些,也是人之常情嘛,总归是没有杀人放火惹下民怨,斩杀谢逸尘的功绩,孩儿以为足以抵了他先前所有劣迹。”
臧成德摇摇头,意味不明地嘿笑一声,“司天监嫡传弟子又如何。大周这一千三百余年国祚,休说抗旨不尊,你听过陈家哪一任观星楼主敢明目张胆撕毁圣旨?敢在京都最繁华的白狮坊,当街断了天家贵胄的兵刃?敢指使手下,掰去一百七十六个读书人的门牙?”
一连三问,登时让臧平攸变了脸色。
且不说前面两问,自从大周定鼎江山的太祖皇帝直言“治天下当须倚重圣贤文章”以来,便是再昏庸无道的君王,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羞辱读书人,这他娘压根就不是胆气不胆气的事情。
“父亲以为,此人如何?”
臧成德眯起眼睛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微微荡漾的水面,“为父倒觉得,陈无双其实是个挺懂规矩、讲道理的人。与人打交道啊,不能揪着错处不放,那样做出的评价就有失偏颇,眼里要能见得别人的长处与好处。”
臧平攸把这句话在嘴里繁复嚼了几遍,抬头道:“许家那位小侯爷说,陈无双对身边亲近人,向来不吝给予。”
臧成德收回目光,随手拿起面前见了底的斗彩孔雀盏把玩,笑道:“许家···那小侯爷在席上跟你窃窃私语多时,为父想听听,他都说了些什么?”
臧平攸深吸一口气,双眼中神采奕奕,“也是一个罄竹难书啊。您瞧那姓许的才多大年纪,居然已经踏足三境,据他所言,这般放眼江湖足以自傲的成就都是拜陈无双所赐,紫霄神雷诀、天香剑诀二者兼与一身,假以时日,这还了得?”
臧成德当然知道他对那两门当世顶尖的御剑术动了心思,泼凉水道:“你未必就有那种福气。”
少将军点头称是,却道:“小侯爷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他说,能学到司天监青冥剑诀的话,孩儿也总比继承您老挣下的金银有出息···”
话还没说完,臧成德霍然起身,脸色大变道:“你说什么?”
臧平攸明显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道:“孩儿是说···”
臧成德一皱眉头,挥手打断道:“别啰里啰嗦,为父要听许家小侯爷的原话,一个字都不许差!”
将门家风严苛,臧平攸从小到大没少挨过亲老子的巴掌,虽年纪渐长之后感觉到父亲对他为人处世还算满意,但终究敬畏之心极重,见臧成德这般举动,心里顿时忐忑起来,下意识咕噜咽了口唾沫,回想当时许佑乾笑嘻嘻的说辞。
“他···他说,存在将军府的金银都是无主之物,今日姓臧,明日或许就姓李姓谢姓郭,学到自己身上的本事则不一样,谁想抢也抢不走。司天监以往是一贯不收外姓弟子的,当下千载难逢的良机就在孩儿眼前摆着,陈无双又是个厚待亲友的护短败家脾气,如果能学到司天监传承已久的青冥剑诀,怎么也比守着您百年之后留下的金银有出息···”
几句话说得很是流畅,可见不时偷眼去看父亲神色变化的少将军,对此深以为然。
臧成德许久许久没有再开口出声,这一站,就是近两个时辰。
最开始臧平攸还惴惴不安,时间一久,就猜到父亲想必正在心里做权衡决断,不敢出声惊扰,只好忍着腰僵腿酸苦捱,在他看来,父亲实在没必要纠结沉思这么久,连富可敌国的楚州康乐侯都毅然上了那条船,相比许家而言,臧家其实根本不至于陈无双这般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