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全俄展览馆,去地面路途并不遥远——整整56个阶梯,但帕尔玛站在地下的位置也不深。”
阿尔乔姆沿着咯吱响的被子弹射得千疮百孔的扶梯向上爬去,他并没有看到这条扶梯的尽头。
他手持的手电筒的光线并不十分强,仅够照亮黑暗中扶梯上散落的灯罩的碎玻璃,和歪斜了的广吿牌,上面的人像模糊灰暗,还有一些字母拼出的毫无意义的话。
他为什么要到上面去?
他为什么要去死?
但在下面谁又需要他呢?
下面是有人确确实实需要他呢,还是只需要一个还未完成的书里面的角色?
还需不需要再继续骗自己下去?
在阿尔乔姆丢下自己的荣耀与妻子安娜,离开全俄展览馆站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正在实现自己从未想到过的逃亡计划。
寻找来自信号的线索,来自生存的希望。
但迄今为止,阿尔乔姆从未找到信号的线索,也没有看到地面上可以生存的希望。
阿尔乔姆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继父苏霍伊,无法直视他看自己的眼神。
当阿尔乔姆在梦中想要唤来继父,与之分享他的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事情的时候,继父的形象总是稍纵即逝。
继父无法原谅他,也不想接受他的救赎。
父女两个曾搜集了一些图书,在它们还没有被拿去换食品和弹药之前,阿尔乔姆翻阅过几本,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一本古老的植物手册。
上面的插图并不生动,只有因时间久远而褪了色的黑白照片和一些铅笔素描,但其他书里干脆就没有任何插图,所以这本手册成了阿尔乔姆的最像获得了全新的支柱。
他并没有忘记继父的教诲——轻信他人是危险的,依附他人是不体面的,但他还是突破了自己,向安娜袒露了心声。
阿尔乔姆想要依偎在安娜身旁,而安娜却以为他抓住了她的靴子。
他孑然一身,向地面进发,不打算再低声下气地找寻下去。
是他把他赶了上去,上去就上去。
如果在地面上他遭遇不测,那么完完全全都是他的错,只有他有能力制止这一切。
终于他爬到了扶梯最上面的一层台阶。
他已经处于宽敞的大理石厅的尽头,大厅铁质网纹天花板的不少地方已经坍塌。
阳光明亮至极,灰白色的光束穿过远处的孔洞照射进来,光线甚至都飞溅到阿尔乔姆所在的暗室。
阿尔乔姆媳灭了手电筒,深深吸一口气,悄悄地向前移去。
无数的弹孔、扶梯口的碎片证明人们曾经来过这里。
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己经是另一种生物的地盘了。
一块快风干的大粪、到处散落的被舔得干干净净的骨头,还有兽皮碎片都证明了一点一阿尔乔姆来到了野兽巢穴的核心地带。
为了避免眼睛被强光灼伤,阿尔乔姆眯着眼睛走向出口。
阿尔乔姆越向前,他所穿越的大厅的僻静角落就越黑暗。
阿尔乔姆适应了明亮的光,便失去了感知黑暗的能力。
下—个大厅又被岗哨亭的钢筋、一堆堆无法想象的破烂和各种机器的残骸堆得满满当当。
显而易见,人们把帕微列茨的地上陈列室变成了货运中转站,在强大的野兽还没有把他们自那里赶走之前,把周围的全部好东西都拖了过去。
在黑暗中,阿尔乔姆偶尔会感受到什么在抖动,但他把该一切都归咎于自己越来越模糊的视线。
越来越黑,越来越暗,阿尔乔姆已渐渐无法分辨出与垃圾山融为一体的正在瞌睡的怪兽的丑陋剪影。
单调的过堂风吹过的声音掩盖了它们粗重的呼吸声,阿尔乔姆在离张牙舞爪的巨怪仅几步之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