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上,宁国府天香楼二层廊檐下挂满了一排风灯,映得这座小楼犹如会芳园内的一颗明珠。
“你们这两个畜生,不是去提亲么?为何弄得不人不鬼的?”
贾珍斜靠在一方紫檀卧榻上,尝了一口冰镇酸梅汤,便对着跪在地上的贾蓉和贾蔷破口大骂。
原来蓉蔷二人离开秦家宅邸后,又不敢直接返回宁国府,于是又去醉花楼消遣了大半天,直到晚间才偷偷溜回府里。
结果刚进府,就被管家赖二带到天香楼来见贾珍。
刚一进屋,贾珍就看见这两人鼻青脸肿的模样,顿时面色一紧,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贾蓉被一声怒喝,吓得浑身哆嗦,不敢回话。
反而是贾蔷强自定了定神,然后在掌心吐了两口涂抹,悄悄抹在眼皮子上,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老爷呀,都是西府那边的瑛二叔,我们刚到秦家门口,就被他带人打了一顿。”
贾珍一听之下,登时气血上涌,眉头大皱,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他也去了?”
贾蔷道:“回老爷的话,瑛二叔说宁荣二公昨夜给他托梦,说您‘贼心不死’,妄图以势压人,强行上门提亲。所以才一大早就在秦家门口等着了。”
“放屁!”贾珍面色窘红,怒喝道,“贾瑛这个兔崽子,还在扯谎,没准儿是你们谁走漏了风声,这才让人家抓了个正着。”
贾蓉忙摇头否认,急道:“老爷,我一个字没往外说过,只是临行前才拉上蔷哥儿跟我同去的。”
“谅你也不敢!”贾珍啐了一口,又看见两人的窝囊样,骂道,“你们几个大老爷们,还打不过那个兔崽子么?他至多也就带四小厮,难道你们还打不过?”
贾蔷尴尬一笑,道:“老爷,我们是被麝月打的,那小蹄子是个练家子,我和蓉哥儿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你们一身的力气,都用到女人肚皮上了么?竟给我丢人现眼!”贾珍一怒之下,将桌几上的瓷碗,一把咋了过去。
瓷碗在贾蓉身前碎裂一地,吓得他抖了抖身子。
贾蔷眼见贾蓉不敢说话,他忙转移火力,道:“老爷,瑛二叔还说,若老爷再执迷不悟,下次就让宁荣二公直接来梦里找你,还说什么让宁荣二公把你带走!”
闻言,贾珍先是惊骇欲绝,旋即又佯作镇定,冷哼道:“混账东西,我堂堂三品爵威烈将军,岂会相信这些子虚乌有之事?”
贾蓉却脑子一热,下意识地说道:“瑛二叔是当今敕封的超品‘金陵侯’,连当今都对他的托梦之语深信不疑,老爷又怎可不信?”
“是啊,老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瑛二叔邪乎的紧!”
贾瑛进献“通灵宝玉”,是上月端午节的事,可被敕封为“金陵侯”也是前几天才下发的圣旨,是以即便是东西二府的人都还未适应过来。
贾珍一想起贾瑛这个黄口小儿居然爬到自己头上了,又被荣蔷二人这么一提,登时有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腻味。
“你们这两个畜生……”刚要说什么斥骂之语,却被外面的喧哗吵闹打断了。
“不好!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哪,宗祠走水了!”
“这是祖宗之火呀,快来人啊,要遭报应了!”
……
贾珍刚要继续训斥荣蔷二人,却听见外头大喊大叫,又隐约可见火光冲天,而且瞧方向好好像是贾族宗祠那边。
一念至此,贾珍面色大变。
刚刚自己还信誓旦旦说不信鬼神,这会子怎么就走水了,难道真是报应?
贾族宗祠内供奉着贾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尤其是正居中悬着荣宁二祖的遗像,也是最为显赫耀眼的所在。
香火明燃,代表着祖宗传承,是贾氏阖族最要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