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
寨上有两大“怪人”,升七叔和纯松老爹。
升七叔在文斗寨绝对算得上是“第一号怪人”,怪得不可理喻。
他常年在寨上打短工,且能做一手漂亮的木匠活而很是抢手。
但他有一个“怪癖”,那就是工钱只收崭新的纸币。说好的一份工钱,只要给新币,哪怕少给一些,他也高高兴兴。若给旧币,他就闷闷不乐,此后如再请他做活,他就必找一个借口推脱掉。
寨上人都知道,请升七叔干活,得预先准备好崭新的钱币。
升七叔不抽烟,不喝酒,从不乱花一分钱。唯一的爱好就是夜晚关起门来,一遍遍地数他的那些纸钞,醉情地闻新钞上发散出来的那种独有油墨香味。
大一点面额的纸钞,一般是留不住的,在生活中某一项用度里面,总得忍痛花出去。但小面额的纸钞,却留了下来。
升七叔死后,他儿子在他的枕头下那个箱子里,翻出了一大摞齐整、崭新的纸币,有一毛、二毛、五毛、一元、二元不等,五元的都很少,十元以上的就基本上没有了。他儿子觉得这些纸币不值几个钱,且是老父亲留下来的一点念想,就一直放着没拿去用。时间久了,就把这纸钞给遗忘了。
再后来,那些品相好且有一定“年纪”的纸钞突然间就升值了,他儿子才突然想起老父亲留下来的那些“宝贝”。拿了一部分出去,一下子换了好多钱回来,一夜之间就成了寨上的有钱人。
寨上人都说升七叔有眼光,有先见之阴。从此,不再拿他的事当笑话讲。
相比之下,“第二号怪人”纯松老爹却是寨上有名的“守财奴”。
他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下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家业,却守得死死的。寨上人教育子女“创业难,守成更难”,都必拿他作典型。
据说他家几乎从来不买盐巴。一块盐石,用一根铁丝捆紧,挂在火炉边上。炒熟菜后,取下盐石,拿去锅里煮一两分钟,就算是放了盐巴。
但寨上人说得最多的却是他家吃霉豆腐。
一口就可以吃掉的一小块霉豆腐,在他家却可以吃上七八天。那么一小块霉豆腐,用碟子装好,一家人吃饭时拿出来,只能用筷子头沾一下,尝尝味道,然后就放回去。如若有人夹下一小块,纯松老爹必吹胡子瞪眼睛,或者一筷子就敲打到头上。
其实,他家并不是吃不起盐巴或霉豆腐,只是纯松老爹年轻的时候创下一份家业着实不容易,吃苦吃怕了,且希望儿孙珍惜眼前的家业,节俭度日。
不过,他儿子却没学会他那一套,每天都辛苦地干活,赚了钱就该吃吃该喝喝,家里来客人了还划拳到半夜。。
小时候,我亲眼看见老伯母脖子上长着一个大大的包,用现代的说法就是典型的缺碘所致。不过,那时候纯松老爹已经离世。
老伯母是个好心人,背驼得很厉害,但却慈眉善目的,每天都忙这忙那,操持着家务。一家人却也能好好地把一份生活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