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太医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淑妃面上也已全然不见先前的痛心悲愤,成康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绪接过封太医的话头,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沈玉将灵州账册与行贿名册送入宫中当日,勤政殿洒扫内侍双禄与同屋内侍换班,偷偷去了趟栖云宫。”
栖云宫的主位便是淑妃。
成康帝听到这,全明白了,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全是由淑妃策划!
在他动手处置之前先发制人,以多年相伴与腹中龙子为筹码保全父兄。
只是这假孕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月份渐久,肚子却不显怀,再往后便要瞒不住了。所以她就想借定北王妃之手顺理成章落了这胎,顺便害下佳贵人腹中龙子,再全数推给兰妃,另以定北王妃之罪责与兰妃之爱慕让他对江启之心生嫌隙。
她许是还料定了江启之手握重权,即便他对江启之心生嫌隙,也不会立时与之翻脸,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处置定北王妃。
既不能处置定北王妃,便只能对她这受害者加以补偿,父兄得以继续保全,她甚至还能因此得以晋升——
成康帝脸色铁青,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这毒妇!”
淑妃坐在床上,浑身泄力,眼泪一颗颗往下砸,她伸手用力抹去,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是聪明人,从来不做无谓的挣扎,事已至此,再多狡辩都是无用,这位定北王殿下显然是有备而来,太医、内侍……那些原本可以瞒天过海的蛛丝马迹想必此刻已全数被他握在手中。
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轻笑一声:“臣妾是毒妇,没错。”
她转头,目光从柔嫔、明檀、兰妃身上一一停过,又略抬了抬,对上怒不可遏的成康帝。
“可这宫中,谁又从一开始就是毒妇?而今种种,还不都是拜陛下所赐!”
她仰着头,眼泪从鼻上滑过,这泪流着流着,她唇角又往上翘了翘。
“兰妃与您幼时相识,可臣妾也是十六便入东宫。臣妾家世不显,刚入东宫时,只是小小良媛,什么都不懂,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闹了笑话,回东宫后,臣妾羞愧得不敢出门,您亲自来臣妾院中劝慰臣妾,说当初选了臣妾,便是看中臣妾天真淳善,皇上您可还记得?
“那时我以为,您所说的看中,便是真的看中。可后来才发现,您可以看中臣妾天真淳善,也可以看中其他女人婀娜多姿,能歌善舞,温柔小意,明媚大方……您看中的未免也太多了,多到东宫装不下,这后宫也装不下。
“臣妾也一次次期盼,一次次希冀,可到最后,总是失望,后来臣妾才明白,这里头最没用便是天真淳善。臣妾若是十年如一日的天真淳善,白骨怕是都早已经成灰了,哪还能站在您面前告诉您,您的喜欢与心意到底有多廉价?”
成康帝怒极,面上抽动着,已说不出话。
然淑妃却已是无所畏惧,只自顾自道:“有时候我真羡慕定北王妃和豫郡王妃,有那么好的家世,还不用进宫蹉跎一生。这宫里的花,不论如何名贵,如何娇艳,要么被人修剪,要么无人欣赏,要么零落成泥,总归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皇上!佳贵人难产,已然血崩了!”外头有人着急忙慌进来传话。
成康帝回身便往佳贵人屋里走,走至门口时,他顿了顿:“先将这毒妇给朕看好了!”
淑妃在后头扯出抹了然又讽刺的笑,她扫了眼兰妃,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兰妃,我低估你了,没想到忙活一场,到头来却为你做了嫁衣裳。”
她才不是要害佳贵人的胎,七个月,胎都已经成型了,若此时佳贵人来个难产而亡,那生下的皇子或是公主必要寻一位养母,试问这后宫之中,又有谁比她这痛失龙胎再也无法生养的高位嫔妃来得更为合适呢?
膝下再添一位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