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变了修罗场,到处是胸前开着碗口大的血洞的团民,红衣被血污染成了黑的,有些还活着的惨叫声撕心裂肺,有些成了上了岸的鱼,两腿节律的踢腾,渐渐就没了动静,几个被松炮和鸟铳里的铁子、石弹打瞎了眼睛的人捂着脸,号哭着在打谷场上磨旋似的团团打转。
朱漆大门被烧成了黑色,上面镏金的铜钉也被烟熏的看不出本色,门前的死人堆积起了四、五尺的尸墙,三丈多宽的大门前起码躺下了一、二百条尸首。
寨墙里的院子也是哭声震天,妇女、老人、孩子呼爹叫儿,喊着死去男人的名字,乱成一锅粥了。
庄虎臣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频频的干呕着,实际上,他现在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连黄胆汁都早已吐干净了,胃里一阵阵的抽搐,背上仿佛给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吊着,不多时就象木偶被提了线似的,往上耸动一下,看着让人可怜。小厮李贵轻柔的给他捶着后背,但是也是没敲几下,自己也控制不住,跑到一旁干呕,然后又强忍着再过来给他捶背。
好半天,胃里总算是平息了,脸色蜡黄,好象是大病了许久,憔悴的象是老了十岁。事实上老了十岁的不止他一个,寨子里那群平日里跟着庄虎臣狐假虎威的少年恶奴也是有一个算一个吐的连昨天吃了什么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刚才躲在寨墙上放枪的时候提着精神倒不觉得什么,现在心里一松,都抗不住了,毕竟都才是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杀人的活也是头一回。空气里血腥的味道浓郁的化不开,几个岁数大点的,当年在台湾和法国人打过仗的老淮勇默默的收拾着尸体,地面上的血液很快被干涸的土地吸收了,只留下黑红的印子,即使这样庄虎臣也看得触目惊心。
“那些还没死的乱匪怎么办?”赵管家问着逐渐有了点人色的庄虎臣。
“找个大夫,给他们看看,都是爹妈养的,好歹是条人命,那个狗屁神甫不是懂医术嘛,让他给治治,西医治伤的药比咱们的金疮药强些,这法国老鬼子命倒大,枪子正好打在十字架上,”
“离我远点!你这洋毛子要使什么妖法!”一个缺了条胳膊的团民看着拿着闪亮的手术刀渐渐逼近的雷纳,见了鬼似的叫,力气大的让四个年富力强的教民都按不住他。
“爷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随你们这些洋鬼子、二毛子怎么摆布,老子这一百多斤今天就交代了!”一个瞎了只眼睛还瘸了腿的团民一脸的从容慷慨,就差捧着断头酒扯着嗓子吼一段西皮二黄。
雷纳一脸不情愿的看着庄虎臣,摊摊手一耸肩,作出遗憾的表情。
“算了吧,还是把村里那几个土郎中叫来吧”庄虎臣眼看好心当了驴肝肺。
“少爷,你别管了,这里交给我了,你去瞧瞧少奶奶吧,她看来是吓着了”赵管家提醒道。
内堂里的红帐子高高挑起,大红的喜字墨迹未干,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庄虎臣的洞房。
“楚颦儿,你没事儿吧?”庄虎臣做贼心虚的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轻声对坐在床沿上,瑟瑟发抖的新娘子说道。
新娘子神经质的跳了起来:“你出去!出去!”声音都有些嘶哑。
庄虎臣好容易鼓起胆子走进来,结果见面就被人撵,走吧心有不甘,不走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进退不得,苦着脸傻站着。
“庄少爷,小姐叫你出去!”皮肤微黑,眉如墨染般浓烈,眼睛大大,个子高高的贴身丫鬟冰儿脸色沉得滴水。
“今天幸亏你了,要不是你那一枪,我就没命和你在这说话了,咱们已经是夫妻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庄虎臣陪着笑死皮赖脸的絮叨。
“堂没拜完,咱们还不算是夫妻呢!你出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出去”楚颦儿语气平静中带着坚决。
庄虎臣一跺脚:“好,我走!”走不两步,回头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