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自比隋炀帝么?”
叶昭就笑:“比隋炀帝又有什么光彩的?我只是想说,革乱除弊,必然惹得世间纷纷扰扰,有人怕我惧我,背后诽我,何足道哉?今之世,若无大变革,则我中国大地,必然沦为泰西诸国之砧板鱼肉,我愿作这大变革之妖魔,成固然可喜,败,车裂凌迟,我自坦然。是非功过,有后人评说。”
沈葆桢盯着叶昭,脸上冷笑渐渐淡了。
叶昭就挥了挥手:“将人犯沈葆桢送按察司,审判定罪!”
沈葆桢和高溱都是一呆,沈葆桢不过芝麻绿豆般无足轻重的读书人,又说出那番话来,本以为自己今日必死;高溱却是以为王爷准备收服他。却都没想到叶昭会将其送去按察司。
“王爷,容卑职开解开解他?”高溱小心翼翼问,只是猜着王爷的意思。
叶昭摆摆手道:“先等按察司聆讯,悟不悟的在他自己。”对于北朝官员之类的“政治犯”,自然另有一套审讯判刑办法,但若唐树义之流,那是“幡然悔悟”的机会都没了。
听王爷的话里,沈葆桢尚有活命的机会,高溱这才放心,毕竟两人故旧,怎么也不想看他被砍了脑袋。心说倒要好好开导他,王爷雄才伟略,天命之主,顺天而行,才是智者所为。
侍卫推搡沈葆桢出殿,高溱随即告辞,此时有侍卫匆匆而入,送来一份电文,乃是从福建汀州府而来,汀永大营的军报。
平远军第四镇福建汀永大营位于汀州府和永春州之间,军营电报线路虽已架设,但河段山坳,仍需赶工加固铺设最合理之线路,是以暂时每天只有两个时辰与广州相通。
电报是昨日赵三宝发出的,言道马新贻、刚安从中策应,延平府知府刘登焕改旗易帜,向同治帝称臣,现有马新贻和刚安拉出数营绿营占据延平府,赵三宝自然要去给其壮声势,改编绿营,而军务紧急,是以昨晚已经带了警卫哨上路。
延平府?叶昭就是一喜,延平府位于闽境中部,乃是兵家必争之重镇,若延平府收入囊中,则东可进逼福州,北可抗安、浙之兵,西则与江西大营遥相呼应,闽南尽被掌控。从此闽境赣境之茶商,可就全然在南朝治下。
马新贻、刚安谋划之事,自然周全,而延平知府刘登焕精明强干,早就与赵三宝暗通书信,此事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刚安?叶昭心里隐隐有丝不安,踱着步,默默思索着。
此时的延平府驿馆,枪声如雨,驿馆院落层层的屋脊上,步枪手组成火力网,四下射击,而这一带民居,已经被红缨子兵勇围得死死的,驿馆前门和后门处的窄巷,更有兵勇堆垒麻袋沙包,构筑工事。
驿馆第二进院落伞盖般的古树下,赵三宝正默不作声擦拭枪管熠熠发光的步枪,在他身边焦急踱步的,是延平府知府刘登焕。
刘登焕到现在还心下庆幸,幸亏选在此时来拜访赵军门,若不然怕也被穆荫、刚安抓了起来。
穆荫来闽浙刘登焕倒是知道,这位镶白旗满洲副都统以兵部侍郎之尊来闽浙协助总督袁甲三办军务,实则自然是六王派来稳定闽浙局势的,穆荫与袁甲三私交甚密,可说是极适当的人选。
可谁知道穆荫会来延平?很明显与刚安密谋演了这么一出大戏,马新贻一直在暗中联络绿营将官,而刚安将计就计,在这延平府诱捕马新贻和自己等与南朝私通的官员,如今这场大戏更没白唱,平远军中赫赫有名的三宝爷也深陷重围,三宝爷只带了军部警卫哨百十人乘快马而来,可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本来穆荫、刚安等人准备在驿馆井中下药,却不妨警卫哨机警,这才事败,随即穆荫所领火器兵与绿营兵勇就将驿馆重重包围,嘭嘭的交上了火。
看着脸上毫无表情的赵军门,刘登焕心下稍定,躬身问道:“军门,不知援军几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