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封常也苦口婆心。“夜间出逃最大的倚仗不是兵力而是可靠战力,七将军是丞相亲弟,又是成丹高手,没有他,我们逃窜路上只是被几个黜龙贼高手追上,便没了结果……令狐将军虽然忠勇,怕也是无用。”
令狐行终于对封常怒目而视,后者却根本不看前者,是对案后那个酒气熏天的人躬身俯首,倒是门口的司马氏私兵们明显听懂了这话,忍不住回头来看。
“也是,也是。”意见分歧公开化,司马化达犹犹豫豫,只能趴在案上仰头四顾茫然。“可是……可是这样……又如之奈何?”
这个时候,堂上另外一人,也就是一直没吭声的诸葛德威早已经瞧明白了……之所以是眼下这个局面,主要就是令狐行与封常各怀鬼胎。
首先,两个人都因为局势动摇过,也都对司马化达不以为然,但动摇的程度却各不相同。
这点,从之前两人来试探自己这个降人的过程就可以窥得一二。
令狐行有兵在手,家门也高,大不了拍屁股去找白横秋,算是有所恃,所以居高临下,姿势从容,上来就毫无忌惮的试探;相对而言封常就慌乱许多,并且一直到前面大败的消息传来才找自己,俨然是孤身一人势单力薄,看局势走向再行事的意思多一些。
其次,这俩人即便动摇,也只是出于对局势的担忧,并不是真想降服,他们都没有把投降黜龙帮当做第一选择……封常见到外面交战,晓得可能是司马进达回来了,第一反应是出兵接应;而令狐行则想护着司马化达趁机逃走。
最后,这二人明显也有矛盾。
封常的方案,是最合理的,但拿现有兵马冒险迎接司马进达入了城,他令狐行还算个屁?索性装糊涂,踩着封常提出了扔下司马进达逃走的方案,这个方案其实迎合了司马化达贪生怕死的念头,但没想到司马化达过于贪生怕死,连夜间逃窜的风险都不愿意付……结果自然引来封常的反击。
正想着呢,忽然上方来问:“诸葛太守,你以为该如何?”
诸葛德威抬起头来,看到是司马化达来问,却是毫不犹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不止是司马化达,包括其余两人也都愣住。
“丞相,我一个降人,说什么都是要被人攀诬指责的!”诸葛德威既下跪伏地,居然立即就带了哭腔。“赞同出城夹击,便说我跟黜龙贼交通,趁机引兵入城;赞同逃走,就说我包藏祸心,故意置丞相于险地,甚至说不得早就在前面布置好了陷阱要引丞相入彀;便是说请丞相留在城内固守,也要说我拖延时间,等贼人来合围的……我能如何?”
司马化达叹了口气,看了看其余两人,但两人都不吭声,也是无奈,便要自行安慰这降人。
结果,就在这时候,诸葛德威抬起头,涕泪满面之余,竟忽然在灯火下咬破手指,然后以血指举手指天:“丞相,我委实无法,只能在这里指着三辉四御给您立个誓!若是要出兵夹击黜龙贼,我愿做先锋!若是要往北走,我愿背着丞相走!若是丞相要留继续在城里,我愿意持剑为丞相守门!便是为此疑虑,就地斩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这下子,不要说这三人,就连门口扭头观望的司马氏私兵都愣住了。
而司马化达看对方如此激烈,就要再来安慰。
孰料,诸葛德威复又叩首恸哭不止:“丞相!不是我到了这个时候还要作态,而是我已经无路可退,只有丞相一个依靠了!”
“诸葛太守说的哪……!”
司马化达终于能开口了,似乎要起身来搀扶,结果刚一起来,便又跌坐回去,慌得封常赶紧去搀扶。
扶着丞相坐下了,还不忘回头“埋怨”令狐行:“令狐将军,你看丞相这个样子,如何能夜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