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一开口就带了哭腔。
“你们怎么商议的?”崔傥似乎好整以暇。
“还是得走,晓得罗术不能成事,谁晓得他不能成事到这种地步呢?”崔四郎玄臣正色来言。“先往北走,去北地,逃出去再说,往后无论是往北、往东、往西,再作商议就是……反正留在这里,张行不可能放过我们的。”
崔傥沉默片刻,复又来问:“往北我晓得,往东、往西什么意思,去东夷跟巫领?”
“渡海去东夷,是觉得天下便是再来一场风云,东夷也未必能被占取,躲在那里就此安生。”崔玄臣言辞恳切。“过苦海去巫领,不是要待在巫领,而是要借道去西都,或者东都。”
崔傥冷笑一声:“真真是丧家之犬。”
两名崔姓子弟都不吭声。
“所以,你们找我就是为了逃?”崔傥喘了两口气,继续来问。
“是。”
“没有别的出路吗?”
“叔祖的意思是?”
“黜龙帮恨我入骨,二十七郎也是叛逃,但你不是。”崔傥幽幽来言。“四郎,你是按照流程辞了职务为李枢奔走的……黜龙帮讲规矩,你这恰好也算是讲规矩,这次张行只带五个营顶在幽州的咽喉上,肯定是要大举招降的……你为什么不等一等招降条件呢?”
“来不及了。”崔玄臣苦笑。“且不说什么应不应该负李公,但现在真来不及了……我来这里,是罗术刚刚已经请了李公赴宴,专门来请叔祖去救人的。”
崔傥没有吭声,反而是在迟疑片刻后来问:“四郎,你真不是张首席的暗桩?”
“我真不是张首席的人。”崔玄臣指天而言。
崔傥一声叹气:“如此说来,咱们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还没到穷途。”崔玄臣努力来劝。“叔祖,赶紧去宴席上,把李公带来,今夜就走!”
崔傥不再言语,拂袖而起,便出门去了。
出得门来,只见满城火光闪烁,乃是不知道多少人连夜在城内往来,也不知道几许人是奉罗术军令在控制城防、镇压城内,几许人是受到惊吓,试图夜间相互联络,乃至逃窜、降服,还有几许人是伪作奉罗术军令,其实是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崔傥也没有多看,只是低头步行往罗术所居总管府而去,他虽是文修,可到底有宗师修为,此时低头向前,真气弥散,去做探听,便也晓得四周动静,知道不少情状,但也只是验证了他之前的观察所得——整个幽州城都如被人掐住喉咙的垂死之人,看似挣扎的激烈,其实已经无力。
很快来到总管府,总管府上下内外如何不晓得来人是城内唯一宗师,故此,见到对方无约而至,也不敢阻拦,或者说无心阻拦,又或者是担心阻拦会生出祸事,哪怕是最忠心之辈,也只是往身后报个信而已,便任由对方进入了。
崔傥入得堂内,气氛早已经不堪,李枢坐在侧首,面色如常,而正中间的罗术却满身酒气,眉目倒吊,见到来人,更是死死盯住对方发问:“崔公因何至于此?”
“闻得公子蒙难,不知真假,但总该来做询问,否则安坐,是则吊唁。”崔傥躬身一礼。
罗术闻言眉目明显一散,然后低头应声:“我儿确系有些不好传闻……劳烦崔公专门至此。”
崔傥从容入了空座,自有酒菜奉上。
崔傥复又斟了一杯酒,然后才再度开口来问:“总管既摆宴,不管为何,为何只请李公一人?其余诸将何在?”
罗术微微眯眼来看对方,半晌方言:“张贼据了临桑宫,城内人心波动,军中诸将都去镇压骚乱、控制城防了。”
“原来如此。”崔傥点点头,复又来问。“可是总管,为何城内军士这般少?连城墙都填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