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记住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辚辚之音倏然一停,外间赶车的邢忠说道:“下车吧,来人接了。”
范氏笑道:“咱们娘俩儿下去罢。”
说着,挽着邢岫烟的手,母女二人下了马车,这会儿天穹正是灰蒙蒙的,已飘荡着淅淅沥沥的雨丝,润细如酥,湿冷刺骨。
母女二人所着终究衣衫单薄一些,都不禁打了个哆嗦,一旁就有粗使婆子撑起了雨伞。
范氏与邢岫烟连忙道谢。
“老太太说,邢家太太和姑娘先到,大太太就在荣庆堂。”这时,外间两个婆子低声唤道。
范氏看着那绫罗绸缎的婆子,心头暗暗乍舌。
这贾家当真不愧是公侯之家,哪怕是一个普通下人,都衣衫亮丽,体面光鲜。
邢岫烟抬眸看了那撑伞婆子一眼,并未多在其人身上多作停留,淡如柳叶的细眉下,清眸稍稍抬起凝望,只见阴云密布的苍穹下,一座朱檐碧甍、雕梁画栋的门楼静静矗立,屋脊和檐瓦许是因为浸了雨水,湿漉漉的,水光透亮,愈增三分黛青之色。
目光及下,匾额下题着“敕造荣国府”几个金字,庄严遒劲,熠熠生辉。
而朱红油漆的大门正自紧闭,铜钉金漆明亮,梁柱左右都是穿了短打衣衫,头戴毡帽的下人守卫,青条石早已被积水打湿,一尘不染,苔藓不生。
“岫烟。”范氏轻轻拉了拉自家女儿微凉的小手,也将其飘絮的思绪拉回。
彼时,邢夫人在几个婆子的簇拥下,站在角门前屋檐,见着邢忠,笑着寒暄道:“兄长,这一路鞍马劳顿,辛苦了,外面冷,快快进屋才是。”
其实对邢夫人自家兄长的投靠,邢夫人也并非太乐见,只是毕竟为着亲戚之间的体面。
邢忠是一个四五十左右的中年人,着淡蓝色棉衫,头发略灰白,身形高大,在邢夫人的相邀中,寒暄着自角门进得荣国府,引至前厅。
邢忠笑问道:“妹子,这些年可还好?”
邢夫人笑道:“倒是好的很,吃好睡好,又不操什么心,兄长这次和嫂子过来,一家人也能团聚一些。”
邢忠闻言,笑了笑,道:“不知妹夫现在何处?”
毕竟是正妻太太邢夫人之兄,唤贾赦一声妹夫,虽在贾赦本人看来有些托大,但这时礼数不失,反而透着远道而来的亲切。
“现在在黑油门院落,等会儿让王善保家的引你过去。”邢夫人说着,就吩咐着一旁的王善保,准备引着邢忠过去见礼。
这时,旋即看向一旁的嫂子范氏,笑道:“嫂子,老太太方才还说,嫂子和岫烟去荣庆堂见见呢。”
范氏笑道:“早就想见见这位慈眉善目的太夫人,这可是我们的福分了。”
邢夫人点了点头,看向邢岫烟,打量着少女,笑着感慨道:“岫烟一晃儿也这般大了。”
邢岫烟规规矩矩地唤了一声“姑妈”,似有几分怯柔之态。
“别站着了,坐。”邢夫人轻笑说着,伸手向下摆了摆,然后转眸看向范氏,笑道:“说来,府上倒有几个和岫烟一般大的女孩儿,她们同龄的女孩子也能有话说。”
几人说着话,范氏与其女岫烟,就望着荣庆堂而去。
荣庆堂
邢岫烟与范氏随着邢夫人进入厅中,这会子,贾母已着鸳鸯摆好了饭,元春与鸳鸯吩咐着仆人布着酒菜,放着碗筷,交待忌口事宜。
隔着屏风,贾母与一行几人说着话。
王夫人主动挑起话头,对着坐在一旁的薛姨妈说道:“前个儿,兄长前日说,姿儿待选的事儿,已有了眉目。”
薛姨妈闻言,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但面上不见分毫,笑了笑道:“那是好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