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献公的石门大捷,斩魏卒首级八万开始;从秦惠王使张仪以虚假的六百里汉中地诈骗楚怀王,又在丹阳、蓝田斩楚甲士八万,虏大将军屈匄、裨将军逢侯丑等七十余人开始。韩、魏、楚国之君的父子兄弟接连死在秦国屠刀下将近六代了。”
“近三十年来,随着武安君为将,更是如此。伊阙之战、鄢郢之战、华阳之战,楚魏韩先后数十万人殒命于武安君之手,上至将领下至士卒,剖腹断肠,砍头毁面,身首分离,枯骨暴露在荒野水泽之中,到处可见。三国百姓没有谁是与秦人没有仇的,更因为国土残缺,宗庙焚毁,百姓民不聊生,又不乐为秦民,于是亲族逃离,骨肉分散,一群接一群地逃亡外国,流亡沦落为仆妾者,充斥海内……”
“这些人,数以万计,对秦的仇恨刻骨铭心,但是他们的君主,却都懦弱无能,不敢向秦国复仇……”
说到这里,明月不由心有戚戚,在邯郸和临淄街头,他也没少看到过类似的楚、魏、韩亡奴,尤其是楚魏。魏失河东,楚失江汉,都丢了半壁江山。秦人也不想统治安邑城内的“奸民”,便将安邑内的魏人全部赶走,从关中迁罪人进来,因为秦民被鞅法治理了几代人后,已经变成了一群唯吏之命是从的顺民。
于是那些魏人、楚人,就只好背井离乡了。
正是因为这种延续了五六代人的仇恨,导致了后来秦朝能征服六国,却不能真正地使黔首归心。六国遗民心中有怨啊,“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口号,就是这样喊出来的,项梁、张良等六国反秦力量才能藏身于仇怨中,在民间蛰伏等待,等到秦朝自己折腾作死,把得天下的基础消耗殆尽后,一夫作难而七庙隳的那一刻……
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秦朝大厦崩塌,不过是五六十年后,距秦始皇不可一世兼并六国,更不过十余年,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明月觉得,自己若是无病无灾,完全能活到那时候,秦末混战,可比七雄兼并残酷无序多了。天下户口十去其四,屠城杀俘成了家常便饭。汉朝花了三代人才恢复过来,那种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的乱世情形,是他不愿见到的。
明月轻叹一声,暗道:“我要阻止的,并非是必将到来的统一,而是那种几乎让文明倒退乃至于残灭的骤兴骤亡!”
但以他现在的地位名望,还没有资格站出来扛锅。
这个光荣艰巨的任务,得忽悠平原君接过去。
明月便对平原君长拜及地道:“如此,有魏齐做榜样,天下恨秦之人,必归赵如流水,为赵国出谋划策。邯郸将成为反秦力量汇聚的中心,叔父的声望,也将从此如日中天!到时候,赵国相邦之位,舍叔父而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