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放轻松,下午的时间就过得很快,甚至还有闲暇心情听老师指导学生,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嘛,于是中间休息的时候,石涧仁依旧会抱着手臂站到后面的墙边,观察那些画板上水平参差不齐的画像。
原来这就是西洋画,跟自己涉猎过的琴棋书画完全是两回事。
既然拿定了主意,明天还要来继续,石涧仁就没有把那一叠书带走,只是收了麻绳捆在乌木棍上空手回去,这时候他心里转悠的已经是从码头那边到这美术学院的路途,中间应该要换两次车,每次五毛钱,一天往来就得三块钱,一个月四十五,路上单边就几乎要花一个半小时,按照自己在美术学院周围好像还很能抢生意的劲头,那又是多少钱,自己看来肯定是要搬到这边来住了?
码头那边晚上有时候都要上工,这里才下午五点不到就收工了,自己还有一个晚上可以去揽活儿呢。
这么一想,十九岁的棒棒简直觉得两个月三千多块都是白来的,心花怒放的心情之下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过高兴,没注意到面前风驰电掣一般冲过几条身影,其中一个闪躲不及撞在了他身上,石涧仁还没什么反应,下盘极稳的他只感觉被风吹了一下似的,就看见一个年轻人哎哟哟的摔到地上了!
石涧仁很抱歉的想伸手去拉,结果对方看清了他肩头的木棍麻绳和一身略显脏旧的衬衫,同样也一脸晦气的避开他的手,揉着屁股站起来:“狗*日的棒棒,没长眼睛么?走在路当中找死啊!不晓得滚到路边上?”
遭遇到跟码头上差不多的羞辱,原来大学生学问人……对体力劳动者的藐视依旧,石涧仁更失望:“对不起……”
只是与码头上那些斤斤计较的张狂商贩不同,对方根本当他是空气,骂骂咧咧的就跑着追自己的同伴去了。
手还凝固在一半的石涧仁看着对方的背影,有点苦笑。
棒棒就是这个社会最底层了吧?
甚至连走在路中间的资格都没有?
看看人家身上光鲜的运动球服,前面同伴笑闹传递的足球,人家大学生瞧不起自己这最底层,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
好在石涧仁没觉得有多屈辱,在码头被呼来唤去乱骂的时候更多,而且动不动还上手打骂,现在大学生的态度已经很平和,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想通了,可以正视这个自己站在社会最底层的现实。
选择有很多种,意气用事的用自己强壮肌肉招呼回去,但这种爆发又有什么意义呢?
征服不是用这种手段。
换取别人尊重最简单的就是让自己的经济地位提升,但获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这样一种肤浅的尊重,赚一身高档衣服,手里拿个大哥大,就真的了不起了?
原本下山的目标是兼济天下,难道眼前的这点挫折就让自己迅速把目标堕落到这样的地步?
心怀志向远大的年轻布衣有些自嘲的笑了。
那种经济地位转变对自己来说,其实是唾手可得的,就算是盯准了和耿妹子一起做那送货生意,就能不停扩大规模,拉起几十个搬运来给自己赚钱,好像就能变得有钱了,可那是自己想要的么?
那样完全失去了自己用平静心态观察这个社会的入世心态,只能纠结在每天算计赚钱的事情上了吧。
入世不光是要在这个社会获得认可成功,最重要是得体验生活的每一滴。
新的一滴浪花立刻就来到了。
刚顺着校园走到大门口,又有几条身影立刻围过来:“就是这个生毛贼!哪里来的生人,敢在这里抢生意!“
正是中午被石涧仁抢了业务的那几个棒棒。
棒棒手里都拿着竹杠,看起来就是天然自带武器,那围上来的气势汹汹顿时显得很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