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候,爸爸说起今天浒关乡的一桩新闻。
原来华光袜子厂的厂长,章有光,之前因为被举报贪污抓起来,足足查了他一年多,结果,无论查账还是搜家,一分钱的问题都没找出来,已经确定是诬告,放了,但工作就一直都没有再安排,今天去浒关乡正式上任了。
民政所所长。
说起他来,老爸不由就带了些唏嘘。
曹玉昆对这人其实也很有印象——这是个公认挺有能力的人,干了两年副乡长,就被调去做了华光袜子厂的厂长,那时候这家厂都已经濒临倒闭了,原来隶属于县里的轻工业局,后来被甩给了城关镇,结果这个章有光主动请缨去了袜子厂之后,当年就给扭亏为盈,第二年甚至把袜子卖去了魔都,盈利、上缴利税,都很是不少,县里上上下下都称赞他有能力。
到了第三年……他被举报贪污了,拿下了。
案子查了一年多,他被释放之后又在家里闲了大半年,到现在,新上任的那位厂长又把袜子厂带回了沟里,据说外头一大堆账要不回来,自身也欠了上百万的原料钱,不但连买新原料的钱都没了,甚至就连工人的工资也开不下来了。
然而上面似乎是并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章有光在家赋闲了半年之后,甚至被降了一级,以一个民政所所长的职务,回归了队伍。
而一度被他起死回生的华光袜子厂,则已经被摆上案板了。
县里已经在开会讨论,打算把它卖掉了。
减负,国企改革的一部分。
曹玉昆一边默默地听着独属于这个年月的故事,一边扒饭。
他饭量大,但吃得快,等他吃完,爸妈也差不多正好放下筷子。
抹了抹嘴,他说:“爸,我需要一笔钱。”
爸妈停下话头,一起扭头看过来。
老爸沉吟了片刻,问:“要多少?”
曹玉昆不答反问:“家里现在有多少?”
曹卫国并不打算隐瞒什么,直接说:“88年盖了房子,去年又买了摩托车,现在家里就只剩下四千块出头。够吗?”
曹玉昆摇摇头,“差很多,我需要这笔钱,越多越好。能……借到多少?”
曹卫国沉默下来。
曹玉昆已经做好准备,回答他接下来的问题了,但出乎意料的,他竟依然没问儿子忽然要那么多钱,是要去做什么,只是沉默了一阵子,就开始再次跟曹玉昆算账,“你爷爷有点存款,不多,都是这些年卖点果子,卖几把菜,卖点他自己炒的茶,还有他做的那些小玩意儿攒下来的,应该是有五千多。”
他说的够详细,曹玉昆知道,他应该是想告诉自己,这些钱每一分都来之不易——如果你是打算拿去胡作非为,那么,你该先问问你自己的良心。
曹玉昆保持了沉默,等他继续说。
于是他说:“你姑家里,许也能借来四五千。”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儿子,“凑一万五千块,够吗?”
这基本上算是曹家整个家庭的老底子了吧——不止现金,还包括了信誉。
是的,这个时代固然已经出现了宋红星这样的千万富翁,万元户也已经不再那么稀罕,但放眼民间,存款过万,依然是一个家境相当殷实的概念。
然而曹玉昆摇了摇头,“二叔那里能借到多少?”
曹卫国沉默了片刻,说:“那我过两天去西洲市,看看你二叔,他新升了科长,也干了这些年了,兴许能存下些。估计……一两万块吧!”
说到这里,他又扭头看向曹玉昆。
曹玉昆能感知到这眼神里究竟有多少探究的意味,想了想,他说:“爸,我要做点事情,我不想再继续被人瞧不起了。这……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