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道: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好!”
林启转过头,看到这个六旬老者正用一双老眼定定看着自己,眼中已然含着的泪。
不知为何,这双浊泪老眼让林启有些心软起来,他张了张口,后半阙词终究便没有念出来了。
在场的众人却已被这首词震摄住,一时也无人催促。
唯有魏黑崽听得一头雾水,捅了捅黄习,问道:“他们这都是怎么了?”
“被林大哥的词吓住了呗。”
“什么意思?”
黄习看着魏黑崽求知欲极强的脸,叹了口气,道:“林大哥这首词,把杨老将军北伐比作刘裕……”
“刘裕是谁?”
“刘裕是代晋朝自立的南朝宋武帝,词中‘寄奴’便是他。他要出征北魏,便如现在我们大梁要去打辽国。明白了?”
魏黑崽摇了摇头:“不太明白。”
黄习翻了白眼。
他也懒得理魏黑崽,转头向林启看去,等着他将后半阙念出来。
却是等了好久,林启也再不吭声。
“怎么不念了?”
人群中终于有人嚷了起来。
林启拱了拱手,道:“抱歉,此词还未填完,诸君见笑了。”
魏渠公一听此言,却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别人还未明白,他却是明白的。
历史上刘裕要伐北魏,尚末出兵便已病逝。其子刘义隆北伐,贪功冒进,大败而归,被北魏太武帝拓拔焘乘胜追至长江边。
此词先颂刘寄奴,后必言刘义隆之败。
以古比今,此词后半阙必是悲观苍凉之意!
偏偏这场中诸人,唯有林启是与辽国上将交过手的。
偏偏这林启,与自己所见相同。
“果然,你小子也是不看好此番伐辽啊。”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自己风烛残年之躯,依旧心忧国事,想着一百年来梁朝终于北伐了,自己总要做些什么,因此有了今日这场文会。
在林启这首词之前,所有人都在歌功颂德。好像杨复还没出燕门关,大梁便已打了胜仗一般。
但,自己心里明白。
此时伐辽,确实是准备不足、贪功冒进了啊。当今皇帝与历史上刘义隆何其相似。不,甚至还不如刘义隆。
以弱伐强,犹能不败?
正是因为心里明白,所以林启那首“钟山风雨起仓皇”之后,自己又要再让他作一首。
呵,现在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又能如何?
魏渠公想着这些,眼中蓄着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淌过他那张皱纹深邃的老脸。
林启这词,犹如压在魏渠公心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彻底失去了那一丝侥幸。
他忽然仰天长笑起来。
“哈哈哈……宜将剩勇追穷寇,这梁朝上下,全是自欺欺人之辈!你这后半阙词确实是不念为好,不然在场诸人,全都沦为笑柄!”
“哈哈哈,全都是笑柄……”魏渠公大笑着,转身便向山下走去。
一时也无人敢拦。
唯有远远的,能听到他长歌当哭的声音。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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