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肖恩被螯合物提着后领,悬在半空中的时候,他只觉得一切非常荒唐——地下基地怎么会出现螯合物?
这里不是荒原,是宜居地,而且应该是最宜居地内最安全、最不可能出现螯合物的地方。
他费劲心思为自己规划了一个遍地鲜花的将来,在那个时候,水银针们的伤亡情况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个数字,他会在每天早晨的时候匆匆在报纸上看一眼,然后忘记这一切,安心享用自己的牛角面包和咖啡。
远处的哭声与他无关,因为他将彻底跳出被牺牲的命运,像任何一个宜居地内的普通人一样,在安全的后方,过上衣食无忧的平凡生活……
“别哭,站好。”螯合物声音单薄,它将肖恩扶在墙边,“看看我?”
肖恩脑海中的最后一根理性之弦已经崩断,他顺从地听从了螯合物的指令,只是眼神完全地空洞了下来。
螯合物反而皱起了眉头,它原想看看少年垂死挣扎时的丑态,这对它而言有莫大的乐趣。然而这个年轻人似乎是被吓魔怔了,没有半点反抗和求生的意思,像一个坏掉的玩具。
“呼吸。”
螯合物抬起手,示意肖恩跟着自己手臂的节奏吸气、呼气。
死亡带来的崩溃在一呼一吸之间短暂退潮,肖恩一个寒战,终于从臆病般的谵妄中苏醒。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看清了眼前的螯合物,整个人再次滑坐在地上,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螯合物轻轻吐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人现在的表情还是比之前生动了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
“肖恩……肖恩·格兰古瓦。”
“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肖恩?”螯合物平静的问道,“重要的朋友?老师?我不知道……平时谁在照顾你?”
肖恩颤颤巍巍地答了,只是声音太小,螯合物弯下腰,将耳朵贴在他的嘴边才听到。
“喔,你哥哥。”螯合物露出一个悲伤的笑脸,“好了,知道了……你走吧。”
肖恩不懂,“去……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离开这儿,这里不安全,”螯合物往来路看了一眼,“今天逃出来的螯合物不止我一个……想保命,就快走。”
肖恩怔了怔,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螯合物,“为什么,为什么你,你要……”
“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有一个哥哥,肖恩。但他死在了荒原上,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螯合物望着肖恩,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情,它甚至伸出了自己的螯钳为肖恩拨了拨前额的头发。
“我多羡慕你,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兄弟。别耽误了,快逃吧。”
肖恩的眼中渐渐燃起微光,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有点冲昏了头脑,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感觉自己的手脚正在回温,制约时间似乎就快要结束了。
肖恩撑着墙,慢慢站起身,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望着身后的螯合物,目光仍带着一点不确定。
螯合物向他挥了挥手,像是在告别。
肖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感觉到自己的制约时间结束了,一瞬间,他的求生本能再次像熔岩一样喷涌。
要活着……
要活下去!
起跑的时刻,肖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试图再次进入子弹时间,他摆臂狂奔,感到熟悉的力量正在身体中回复,像一点火星溅射在满是干燥柴草的地方。
然而下一刻,他看见自己的右手飞去了身前。
喷溅的热血染红了近旁的墙面、地面,仍在惯性中的肖恩还没有感到疼痛,就看见自己的左臂也飞了出去。
在一阵撕裂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