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于沈要而言,但凡萧子窈开口,说出口的便都是金科玉律。 她让他死,他就去死,让他活,他就好好活,所以,不过是区区下跪而已,他连想都不想便一瞬拜倒在她脚下了,仿佛并不觉得有多难堪似的,不仅不难堪,反倒还会以此为荣,好像讨赏。 只不过,他的身量却实在太高,就连跪下也高过萧子窈半个头去,于是小心翼翼的膝行寸许、靠近她,虽然仍是自上而下的看着她,可那眼神却要多卑贱便有多卑贱。 萧子窈不太满意。 她只见沈要满身血污,不够浓厚,却足够潮湿,如落水狗,或水鬼,身上总是冷意比血色更重的,有点儿吓人。 偏偏,她却无知无觉。 “手怎么样了?” 萧子窈于是问道。 沈要不敢应声,就张开手来给她看,白生生的一圈纱布,看不出里面的所以然,她觉得恼火,恼火之外却是心疼来得更多些,便从风氅里抬起脸来,很轻很轻的一个动作,那毛皮却顿时涟漪泛起,直直泛入某人心下的涟漪。 “为什么不说话装哑巴?” “没有装哑巴。” 沈要小声说,“害怕你生气,所以不敢说。” “可是我已经很生气了——你缝了多少针?” “没数,记不清了。” 他不太在乎,面无表情的,只是眉心微皱,“不严重。” 话毕,他便若无其事的又往前挪了挪,只当萧子窈并未察觉一般,分分明明的掩耳盗铃的做法,端的却是追猎迫近的架势,刻不容缓。 沈要的影子只将她密不透风的罩住了。 就仿佛,只此一瞬,他已然反客为主。 “六小姐,不信你看。” 沈要说。 然后,他一面说着,一面却又抢过了萧子窈的手来,只管紧紧攥在那伤手的掌心里,俯首贴面,轻轻的磨蹭。 “你看,已经没事了。” 谁知,话音至此,萧子窈却陡的将手从他眼前抽了出去。 “你甚至记不清楚缝了多少针?看来伤口应该很长,一定缝了很多针,那你的手还是少碰到我为好,免得一不小心动坏了,耽误愈合。” 她冷冷的,又睇一睇眼,随后冷冰冰的下一道死命令与他去,根本不容置喙。 “离我远点儿——你靠那么近,难道是想骑到我头上不成?还有,你身上的血腥味儿也好重,就不怕沾到我的身上来吗?” 沈要哑口无言。 他有些委屈,却实在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来找借口,不想退回原地却又不得不听话照做,所以磨磨蹭蹭的,往后退的并不太多,大约不足半步,离萧子窈依旧只有一步。 他有分寸,那半步简直像要了他的命似的,他哪里轻易肯让? 那半步,分明就不是他这般身高的半步,而是萧子窈腿长的半步。 沈要本以为她看不出来的。 毕竟,眼下,萧子窈正在气头上,哪里还会揪着他这些小打小闹不放呢。 谁知,他这厢尚且心存侥幸,萧子窈那头却全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还装无辜!” 她一下子斥道,后又一指沈要的膝头,指尖微寒,莹白如剑尖,只管连连的将他逼退,如划一条楚河汉界在此,拥兵自重。 “让你离远点儿,你居然还装傻充愣,莫不会是腿上也有伤所以挪不动了?” 啊。 他的六小姐,似乎是动真格的了。 沈要忽然心不在焉的想到。 他的耐心本就不多,唯剩的一点耐心与唯一的一点用处,便是用于听萧子窈说话。 偏她嘴巴一张一合,好像索吻的模样,哪怕生气在他眼里都显得娇气,难免不会勾住一条狗的不良居心。 真奇怪。 他原还有些忌惮的。 怎么越看她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