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她动静,顾衍停笔抬头。院中她主仆三人摸索探路,相互拉拽着衣襟。道旁嶙峋的老树枝桠,显出几分狰狞。若是他没记错,院子里另置了水缸磨盘。
稍有责怪她闲事上心,半夜里四下走动。更不耐,却是西厢房里哭闹不休的女子。
“你且站住。周准,命人掌灯。”
被他直直盯住,又突然喝令,姜瑗戛然止步。尴尬立在当中,眼睁睁看着从角落里走出的军士。
不肖周大人吩咐,这些人已点了灯笼,分散开来,各自执两盏灯,用竹竿撑起,一一挂在檐下悬着的钩环上。一时间院子被照得敞亮开阔,脚下轻易便能看清道路。
“探看过后,早些回屋安置。”那人淡淡看她一眼,黝黑的眸子被低垂的眼睑盖住。上房一应人等很快退回各处值守,方才热闹景象,眨眼消失不见。
七姑娘睁着眼眸,匆匆行了一礼,怀着巨大的惊诧,赶忙拉着春英绿芙,再不敢多留。
听他口气,像是专为她主仆几个命人掌灯?
白日那样冷酷算计,拉了姜家为他做幌子。转眼又怕她几个女流之辈夜里瞧不清楚,被脚下磕了绊了?
姜瑗满脑子想不明白,只觉与他相处日久,越看不明白起来。
“你过来作甚。”早到的姜楠姜昱守在门外,毕竟是女眷屋里,他二人只得隔着门窗,好言劝慰。这时候看姜瑗走这一趟,半路还惊动世子下令,姜昱拉下脸来,扶着她肩膀就要送人回去。
夜里春寒露重,姜瑗从不习武,只披了件春衫,万一着凉,可不得有个好歹!
“七妹妹?”没等姜昱作,点了灯的屋里,姜柔听见外头动静,急急出声留人。“二哥哥,放了七妹妹进屋可好?有妹妹陪着,夜里方能睡得踏实。”话里带着浓浓哭腔,像是姜昱不应,她便能一直纠缠。
姜楠揉揉额角,拍拍姜昱肩头,怅然叹息。“罢了,快些安抚了她,总好过待会儿引来世子不虞。”
有姜柔搅腾,姜瑗自是十分顺利进了门去。
门外姜昱阴沉着脸,猜出几分姜瑗的盘算。姜楠抱臂靠在墙上,隔着窗户听她二人轻声说话。
起初还有翻身的动静,一刻钟后,屋里竟慢慢没了声响。姜楠惊讶伏在门上,不想大门被人缓缓从里面打开,却是姜瑗小心翼翼退了出来。
“睡了?”无声动了动嘴皮子,姜楠只觉这事儿了结得太过容易。
微微颔,七姑娘比划一番,示意自个儿先回屋里。便由姜昱一路护送,到了门口,春英绿芙悄然告退,实在怕了二爷那张冷脸。
“下次胆敢再自作主张……”姜昱一掌拍开了门,轻轻推了她进屋,话只说到一半,言下之意,两人心知肚明。
笑着点一点头,知晓他这是担忧她。毕竟姜柔与他不同,到底隔了一层。姜瑗身上的秘密,实在不宜被旁人摸清。
“二哥哥放心,偶有一次,不碍的。”姜昱能够察觉,除了他本身机警,还有她赖着他大半月的缘故。
换做姜柔,还真就无此顾虑。
看她信心满满,姜昱除了再三告诫,时候不早,也只得就此作罢。
转身插上门闩,姜瑗抖抖披风,埋头解着盘扣。屋里火烛映着投影,墙上娇小的身影,逐渐被一大片身影所笼罩。
察觉不对,姜瑗蓦然回转,鼻尖险险停在那人跟前,呼吸都吓得停了一瞬。
“世,世子。”七姑娘仰着脖子,傻傻看着来人,小手还拧在一处,微张着小嘴儿,脑子一片空白。
眼前是他紫棠色宽衣袍服,云绣锦边。上面绣着玄色藻纹,精致非常。小立领松了琥珀色宝珠盘扣,露出一截纤长白皙的颈脖。少许精瘦,不显孱弱。
姜瑗紧紧揪住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