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明月入窗,层层叠叠的叶片影子映落在菱花格上。侍人们已经退出寝殿,只照旧留了一小盏灯。
尚芙蕖坐在榻边,散着一头才绞干的如瀑长发。未施粉黛的芙蓉面含粉,楚楚半掩,颇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收起巾子,陆怀起身去后间沐浴。
隔着一帘,灯火昏昧,能清晰听到水流哗啦声。他距离感强,沐浴时不喜欢有侍人在场伺候,即便是从小照顾的齐忠也不行,最多允许在更衣这个范围。
等到出来,尚芙蕖已经躺进里侧。
乌黑的发堆在枕边,手脚都藏进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呼吸浅浅起伏着,一看就是还没睡。
帐内安静的有些过分,熏香缓缓缠上四角系着的流苏穗子,陆怀微顿一下,熄了那盏小灯。
四周漆黑涌了上来。
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尴尬。算起来两人其实同床共枕没多长时间,陆怀在那个雨夜将她扯进帐子后,没过多久就哄着她同房了。如今想想……总觉目标明确,早有预谋。
仅有的一次亲密接触,让双方都处于一种半生不熟间,什么都做过反而更不自在。
尚芙蕖略侧过脸,问,“陛下今夜怎么把灯吹了?”
她大致猜出他有心患。
而且很可能是当太子那会儿,先帝还在时留下的。
陆怀掀了薄被躺上来,手脚都放的规规矩矩,仿佛两人之间隔着什么楚河汉界,“与你同寝,用不上这个。”
以前他总怕一掀帐子,里面就躲着一个女人。
可如今,她爬自己身上那算什么……
少女又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胰子,发间清香幽幽绕绕,极其好闻。陆怀指尖动了动,借着翻身的动作往她那边靠了些。
白日时抱她倒是自然,眼下在帐中也不知怎么想……反而做贼似的。
月色拂过素雅纱帐,朦胧一层。陆怀试着和她搭话,“边关那带的舆图,沈恪已经绘完了,朕准备让常老将军整顿下兵马,带季飞鹰为副将再打一次蛮族。”
这个话题,尚芙蕖的确感兴趣。
她一下转过身,“陛下不是说国库没钱,要与蛮族议和吗?”
陆怀道,“从皇祖父起就说议和了。”
结果极具弹性,蛮族平常这两字天天嘴上挂,烧杀抢掠却一件不落,主打一个能进能退,立体防御。
“在我父皇手上割取两座城池时只字不提,眼下打不赢才说。”
世间哪有两头都占的好事?
议和原本就只是个幌子,从前都是蛮族在用,如今他也能。
尚芙蕖有些担忧地半支起身,“那要有人说陛下不守信怎么办?还有国库……”
哪来的钱给大军吃饭?
大辰尚武,人人皆可披甲上阵。事死如事生,骨子里流淌着炽热的血性。
所以兵将是不缺的,关键在于没钱养。先帝当初割让两城,流民四窜,悲声载道,陆氏皇室多年积攒下来的民心差点崩盘。
要不是陆怀夙兴夜寐,兢兢业业第一时间解决好流民问题,这些年又励精图治,恐怕各地早就揭竿而起了。
还有史官的笔,连先帝那般荒唐的都知道怕,晚年拼命卷儿子企图补救。眼下和她躺一个被窝里的少帝,却打算出尔反尔。
“随他们怎么说。”
陆怀语气流露出厌恶,他是矛盾的存在,一边行事言谈恪守规矩,一边要讨厌这些所谓的规矩,“后世的评价朕不在乎,只知道蛮族多在一日,边境百姓就提心吊胆一日。”
“身后名是死了以后的事,朕只的管眼下活着的。”
尚芙蕖觉得有理,又问,“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