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霜降,大军凯旋。
道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枯叶,手执长槊的羽林军左右开道,两侧观者如堵人头攒动,挤满翘首以盼的百姓。
大辰民风开放,男女大防相对宽松。女子不用掩面也能正常出行游玩甚至做买卖,再嫁更是常事。
踏踏马蹄声忽地近了。
一线黑甲如海潮以雷霆之钧驶骋而来,尘土飞扬,兵戈铿锵。为首那面巨大的墨底白虎旗帜烈烈生风,映衬着身后的红日昏鸦,肃杀之气满溢。
季父呲牙咧嘴挤在人群里,望着靠在年迈老将身旁,高头大马上的新起将星,激动的脸型都不固定了。
这是他儿子!
他那出息极的儿子!
身后几辆囚车缓缓驶动,一群蛮族俘虏被反剪双臂在里侧,蓬头垢面,麻木不仁。也不知道沾了多少大辰无辜百姓的血。季父跟着低声咒骂几句。
他默默数过一遍。
目光落在最后的囚车上,不同于前面的囚笼,上面蒙了一块红布,有空灵的铃铛声从中传出。
这是谁?
蛮族的王都没捂的这么严严实实。不少百姓与他一样,注意到最后那辆囚车,好奇投去视线。
恰有风吹过,红布扬起。出现若隐若现的空隙里的,女子垂颈跪坐着,一双柔荑被束缚在后,雪白腰肢往下压着,折成妖娆惑人的弧度……
场中那些男人目光被黏住移不开,直到被自家婆娘骂骂咧咧拧了耳朵,才哎哟叫唤着回过神。
客栈三楼。
屠雨提心吊胆将伸长脖子的少女扯回,“娘娘小心被发现了。”
底下那群可是练家子,目力过人,难保就注意到什么。
尚芙蕖信手合上窗,放下锥帽的白纱,忽然问道,“那是谁?”
她没对上号,应该是书里不重要的人物。但对那本书不重要的,不代表现实。
“是个年轻女子。”屠雨习武,眼神自是比她好,“她后腰上有个印记,应该是蛮王或者某位王子的姬妾奴隶。”
尚芙蕖没有说话。
貌美战俘充入后宫是一种象征帝王战利品的常见做法。她从没指望过帝心和盛宠能从一而终,就像杏儿他们说的那般,只求地位稳固,家族能从中获利。
这是进宫前就想清楚的。
世间寻常男子都多有薄情,更何况九五至尊。
可到眼下,莫名还是有刺挠一闪而过。
“娘娘?”
见她出神,屠雨轻唤了声。
少女回过头,情绪已经平复如水,“信送到了吗?”
“送到了。”屠雨如今全权听她的,不再是之前需要被动触发的存在,“那位大人说定会守信而至……”
说着往案上刻漏看去。
水珠落下那刻,约定时辰已至,门外正好响起叩击声。
有清朗的男子声音被风徐徐送入——
“在下孟朝进,前来赴约。”
…
竹帘风动。
案前两人对坐。
上回一别,已是许久未见。尚芙蕖今日特地乔装打扮过,只着普通妇人素钗布衣,未施粉黛。眉眼干净便透出几分清冷,清淡如出水芙蓉。
屠雨除了鲨人,添茶倒水的活也有一套。注水声响起,少女将茶盏推至他面前,嗓音泠泠,“孟家阿兄,别来无恙。”
孟尚两家交好,孟朝进年长于她,唤一声阿兄不为过。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就是这般微妙。有如流沙置于掌心也握不住,也有高悬明月偏偏撞入怀里。将可能的变不可能,不可能的却又得到。
望着面前熟悉的容颜,孟朝进心底复杂。他苦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