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那么多江湖中人,只是,只是他们不知自己算什么,背负血海深仇,报仇无望,难不成寻短见死了一了百了吗,他们的江湖,是绝望的活着,活着,想复仇,又无法复仇,殿下,世子爷,您不能瞧不起他们,要是连您都瞧不起他们了…”
莫须问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垂着头,哽咽的无法再说出话来了。
是啊,哪里来的那么多江湖中人,哪里来的那么多快意恩仇,哪里来的那么多身手高强的侠客义士。
他们也是百姓,只是他们更坚强,他们需要活着,想着复仇,就算复不了仇,至少不能寻短见,至少,不能死了后,在地下见到至爱之人时,羞愧。
官府、世家、舟师、瀛贼,拆了他们的家,破了他们的门,灭了他们的户,他们无家可归,他们只能复仇,复仇,就要杀人,杀了人,成了乱民,成了匪类。
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乱民,他们原本是有家的,他们也不是匪类,他们,也曾是良善。
他们不想被人叫做乱民,被人叫做匪类,因此他们说自己是江湖中人。
因此,他们敏感而脆弱,他们高傲而又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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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敏感,为何穿着草鞋的双脚,总是向后躲着。
若不自卑,为何将唯一拿得出手代表身份的腰牌拍在桌子上。
江湖中人,是他们最后的骄傲。
骄傲,是因他们自由,他们可以自由的复仇,不受世俗律的约束,不再被强权压迫。
这就是莫须问隐瞒的秘密,他并非只闯荡过半年的江湖。
他离开过,又回去了,离开,是因怕,回去,是因不怕了。
他见到了当年那个女子,见到了牌位,他又回到了江湖之中。
因他知道,他要做些什么,还有很多很多女子,被逼的进入了江湖之中,还有很多很多如他这般的人,却没他这样的运气,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从乱坟岗中醒了过来,成了官员,成了知府。
国仇家恨,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
那是一根刺,一根深深扎在心口的刺,刺破心脏的刺。
这一根刺,将会令想要复仇之人越陷越深,直到死亡。
可他们不怕,因为他们本就死了,至亲至爱的离去,离去时的哀嚎之声,总是伴随着他们入眠,再出现在梦中,令他们惊醒,他们早就死了无数遍了。
醒来后,他们依旧笑着,依旧活着,继续踏上绝望的路,奔向黑暗中的死亡。
莫须问,无法照亮这条路,照亮这条充满了死亡的绝望之路。
他希望齐烨可以照亮,为所有被逼入江湖的人们,照亮这条绝望的路!
“学生,知错。”
齐烨转过身,望向被脸上满是惶恐不安的三人,深深施了一礼。
“学生齐烨,方才孟浪,还望三位海涵。”
旺仔瞪了一眼司卫,司卫们连忙将三人放开。
那三人,那刚刚在楼上骄傲的三人,再无骄傲,只是惶恐,只是不安,只是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望着莫须问。
终究只是民,只是百姓。
一亩薄田,一间破屋,冬冷夏热,可总是有着爱他们的人,珍视他们的人,穷苦着,也会与他们一同携手一同相拥而眠。
薄田被夺了,破屋被烧了,连遮风挡雨之处都没了,没了珍视之人,没了所爱之人。
这就是他们,时而骄傲,时而强横,时而自卑,时而敏感,总是不知所措着,总是怕被人看出自己的不知所措,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入夜后,悼念着至爱之人。
“奉为上宾。”
道出这四个字,齐烨再次是深深施了一礼,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