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城。
慕容恪已是世界上最悲伤的母亲,她哀伤地看着床榻上仍未醒来的步杨明。
步扬尘和两个女儿已离开二十三天,如今儿子步杨飞带着狼战团大军返回北冥城,只留少量轻骑兵跟随步扬尘在光明城维持治安。
智囊苏北河带着账目前来求见。“夫人,请容许我汇报一下这次狼战团出动的情况,”他说,“这样您才知道这次大军的开销。”
慕容恪望着步杨明,拨开他额间细发,突然觉得他的头发长得好长,她得尽快找人前来修剪。
“苏北河师傅,用不着给我汇报,”她淡淡说道,视线始终不离开步杨明,“我知道军队出动耗费有多吓人。”
“夫人,我们必须调整军队,领主把一些骑兵留在光明城,我们这边的城防也要适当调整。”
慕容恪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噢,对了,确实要调整。”儿子脸色看起来好苍白,她暗自思索是否把床调整到窗户边,好让他晒点早晨的太阳。
“夫人,我们还要组织人征收马料,毕竟,马儿不吃草可……”苏北河的话并没有说完。
慕容恪的双眼冷峻袭来,紧紧盯住他。“马料?”她的声音尖锐刺耳。
苏北河显然被吓了一跳。
“是的,夫人,我们新征了很多战马,所以……”
“苏北河!”慕容恪毫不犹豫地去掉师傅二字,”我儿子生死未卜地躺在这等死,你却跟我汇报什么马料,你觉得我会在乎那些马吃什么吗?若果杀光全城的马能让我儿子睁开眼睛,我会亲自动手,你听清楚没?清楚没?”
苏北河老师低头不语。
“交给我吧。”步杨飞说。
慕容恪没听到没听到步杨飞的脚步声,最近她心神恍惚。
抬头看见步杨飞正站在门口,想起自己刚才的大呼小叫,简直不成体统。
我究竟是怎么了,身心疲惫,头疼个没完。
“苏师傅,您先回去,明天我来处理这些事情。”步杨飞轻声安排,苏北河老师望了一眼床榻上的步杨明,诺诺而退。
慕容恪这才看清楚,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刚从外面回来,脸上冻得通红,头发也被北风吹的乱七八糟。
步杨飞关上房门,转身面对着她,“母亲大人,您这是何苦呢?”
慕容恪一直觉得步杨飞最像她,如今她在儿子脸上读出步扬家族的味道,一种属于北方的坚毅冷峻。
“我怎么了?”她困惑地应道“你以为我在干什么?我在照顾你的弟弟,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您已经二十多天没出过这房门了,连父亲出征时您都没出门送行。”
“我在这里跟他们道了别,还在窗口目送大军离去,这还不够么?”慕容恪没想到自己居然连步杨飞也体会不到自己的良苦用心,“我得守着你弟弟,哪怕一刻都不会离开,万一……万一……”她握住步杨明的手,让他的手指划过自己指尖,他实在好瘦弱好消瘦,手里半点力气也没有,好在胸口依然轻轻起伏。
步杨飞的语气缓和下来“母亲,弟弟不会死的,三位药师都说已过危险期。”
“万一药师们错了呢?”慕容恪问。
步杨飞沉默不语。
高塔之外传来一声狼嚎,慕容恪不禁浑身颤抖。
“是弟弟的狼。”步杨飞打开窗户,让清脆的冷风灌进沉闷的高塔,狼嚎越来越大,那是一种冷彻心扉的孤绝之音,充满忧郁和绝望。
“别开窗,”她制止步杨飞,“那会吵到你弟弟,我赶走了它,它居然就守着高塔嚎叫,真是该死。”
慕容恪依旧颤抖不已,这不仅因为悲伤,因为寒冷,还因为雪狼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