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生低头,明黄的衣角一点一点在视野中逼近。
江抑边走边道:“朕初次见你你十五岁,那时王鹳与朕已经相识数十载。朕问你,如果朕最后恕其无罪,你的回答会不会变?”
话落,江抑停下。
与此同时,手中的白玉绞金的细瓷茶杯递到容生面前。
容生当即撤身后退半步。
空荡荡的大殿寂静片刻,只听他道:“可臣入宫时最先见到的人是温公公,公公对陛下拳拳赤忱之心,臣的回答不值一提。”
话音落下,江抑手中的茶水从杯中抖出一滴,落在盘纹的地毯中,无声亦无痕。
容生此时并没有抬头,大殿内将近半刻的沉默。依他对江抑的了解,这番话说出口无异于将江抑按在了刀刃上,但再使劲些,刀刃也可能划伤自己。
不过他就是要这样做。
接着容生只听江抑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另言他话:
“通州带回来的那些人关押在大理寺,你去审问,待广清王忌辰一过,立即动手拔除藏头门。”
容生深重的呼吸松开,他道:“臣遵旨。”
江抑转身走回御案前,背身而立:“对了,走一趟广清王府,让祈安与你同理此事。”
容生蹙眉若有所思,旋即应声退下。
转身走到殿门时同一个进来的禁军擦肩而过。
禁军跪下,待殿内无人,恭声道:“启禀陛下,刑部传来消息,指挥使大人在狱中恳求面圣!”
禁军话落,江抑的面色复杂交错,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将杯子重重按在御桌上,随后不紧不慢地低声道:“将人看好了,去告诉他,要见朕,等广清王忌辰之后。”
禁军低首:“是,属下告退!”
禁军退去后,江抑咳了几声,他面不改色地掏出手帕擦拭手心的血迹,将手帕扔进火盆之中。
重新坐回案前,提笔飞快地写下一封信函,最后密封烙印,大内侍卫南律无声出现在空寂的大殿中。
江抑将信递给他,道:“亲手交到孟维手中。”
宣阳地处边境,重中之重,必须提醒孟维早作打算,十五年前的事故绝不能再重演一遍。
南律接信离去,江抑已无心再批复满桌的奏折。
宽袖拂灯灭,黑暗的大殿中,他就这样坐在龙椅上沉沉睡了过去。
上京的冬日来得极早,睡前江抑似乎嗅到了一丝梅香。
殿外西风刮檐,风声轻拽帐帛缠香雾,眉头轻蹙之人,不是酣睡,而是梦境纷繁。
“江呈——”
“江呈!我叫你等等我!”
前面被喊的人突然停下,回身曲一个指节敲在他额头上,笑道:“叫哥。”
这是他少年之时。
少年江抑不情不愿地一把将身前的人推远,半气不气道:“滚。”
江呈自然知道让江抑一张脸皱起来的原因,他照样乐见其成,半点不哄人,反而将手中吃完的糖葫芦串一下子插在江抑头发中,转身就跑。
“江呈!!!”
江抑顾不得拿下头上的竹签,怒吼一声追了上去。
长街上人潮纷涌,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漂亮少年一前一后追打着,路上的行人见状避让,纷纷摇头笑笑低语稚子无忧,复而转身离散在人声鼎沸中。
江抑跑不过江呈,气得转头坐在一家铺子的台阶上不走了。
这时从铺子里摔出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险些要摔往他身上,江抑连忙起身避开,乞丐摔趴在他的脚下。
江抑才注意到这个乞丐被人打得全身都是血,此时正抬头从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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