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天,清晨一推开门,那浓雾便柳絮一般飘荡而来,十步远外再瞧不清楚,锦秋望着那大雾,道“今日该是个大晴天,晴天好”
她今日穿一身月白色云缎窄袄,外罩青缎子掐银线的褂子,一段白绸桃花滚边长衿掐着杨柳腰,腰间再佩一禁步,行走间环佩鸣叮。她款款走向府门口,上了马车,往华南寺赶去
华南寺坐落在城北的伏凌山上,行过一段大道,再往里就只有一条坑洼的小道,马车行得极慢,时不时还重重地颠一下。锦秋不由腹诽,会个面而已,为何偏要选到山上来,这不是折腾人么
她不晓得的是,此次的帖子是卢春生央着她娘下的。卢夫人对儿子的前程寄望甚高,压根没有做这门亲的打算,于是特地选在了这华南寺中,为的便是好好折腾折腾锦秋,让她明白卢家长媳的位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
路越走越窄,最后锦秋不得不下了马车,自己提裙走着上去,到华南寺前时,已累得气喘吁吁,同红螺互相搀着才没有倒地。
这是一处宝塔型的寺庙,壮丽恢宏,大门前是一段长石阶,行走着几名衣着华贵的香客。大门有三个,两侧拱门紧闭,正中大门洞开,两个小僧弥分立两侧,双手合十。
“这便是宋大小姐罢”石阶尽头一褐衣妇人笑盈盈地迎过来,朝锦秋蹲了个身。
“正是,您是卢大人家的嬷嬷”锦秋忙走上去。
那婆子打量了她一番,嘴角一弯,转身往前走,“奴婢姓张,小姐随奴婢来。”
锦秋不得不跟上去,进了大门。
那婆子是卢夫人身边的贴心人,晓得卢夫人对她的态度,便也懒得同锦秋套近乎,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听出来后头跟着的人气喘吁吁,反倒越发走得快了。
锦秋只觉腿都酸麻了,两只腿只是不住地摆,然而也难跟上那婆子的脚步。不是自家的婆子她也不好使唤,锦秋便想着同她说几句话转移她的注意,兴许她就慢下来了。
“张嬷嬷可知为何要约在这寺庙里会面”锦秋问。
“平日里府中事务繁杂,夫人没的闲暇,只有每月二十二得空出府到华南寺上香,便干脆约了小姐到这寺庙里来相见,”那婆子头也不回地答道,步子一点儿没慢下来。
这话,不是明摆着说卢夫人压根不把她当回事,连见她一面的功夫都抽不出来,只能上山拜佛时顺带着看一眼的么哼以为她宋漓是上赶着去帖她冷脸的
锦秋的眼神立即冷了下来,拉了红螺的手,道“走得这样急作甚么,你方才不还喊脚疼么”
前头那婆子也听见了这话,回过头来道“宋大小姐,若是不快些”她突然对上锦秋冷冷盯着自己的眼神,一时噤了声,不敢再往下说,脚步也慢了下来。毕竟锦秋若是执意不跟上去,她一个引路奴婢总不能一人先走。
红螺觉出锦秋的异样,悄声疑道“小姐”
“无事,咱们悠着走,”锦秋道。
锦秋从袖子里掏出一片月白色的帕子来擦了擦额角,望见那袖上的一团起花,又望了望自己身上这装扮,心想今日这是穿错了衣裳,该穿常服来见他们才是,不然他们还以为自己面子多大,她有多看重他们呢
锦秋慢悠悠地拐过侧殿,穿过甬道,右侧便是排一寮房,锦秋随着那婆子,走到了正中间那一间。
推开门,一阵梵香扑面,里头就是寻常布置。卢春生正捻着一枚白子,蹙眉盯着红木案上的一局棋,迟迟不落子。听见开门声,他这才站起身来,望着锦秋,莞尔,拱手道“宋大小姐你可算来了。”
他今日半披发,戴紫金小冠,身穿荔色哆罗呢袄子,玉带束腰,较寿宴那日更齐整了。只是他搔了搔头,笑得过于腼腆,腼腆得傻气了。
锦秋含笑走过去,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