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县位于大雍西北边陲,若不是十年前,大雍与景国一战丢了幽蓟十六州,郑县也该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如今,满城除了边防的卫兵,能搬走的百姓都往南迁了,富户豪绅甚至连自家的宗祠也迁走了。
十年前那一战的伤口才稍稍抚平,城中如今也有了大喜事,往后,若在外边提起郑县,大家多少也有一些底气。
久违的热闹似乎给荒凉的郑县添上了一抹色彩,除了时不时的鞭炮声,还有一队社火班子沿街敲锣打鼓,吞剑吐火,引得街上人头攒动。
此时,人群之中,一串一串的金光扬起,如星辰一般散落在地,人群哄闹。
竟然是在散喜钱。
街边的一家卤货铺子前,三三两两地坐了几位客商,正伸长脖子往热闹的地方望去,突然,一阵风沙卷起尘土,那客商还未说话,就吃了一嘴的土,忙拿起桌上的茶漱口:“呸呸呸!没想到这边陲小城还有如此的热闹。”
王全正在收拾桌子,衣裳虽然打了补丁,但是干净整洁,听到客商的话,他没有抬头,也有没有应答。
卤货铺子的其他客人接话:“这位官人恐怕不知吧,谢家的三公子中了进士,还娶了京中太府寺少卿的长女。”
“太府寺少卿?正六品?若是放在郑县这种小城,倒的确是高攀,但是若在京都,那就真是芝麻官了。”那客商走南闯北,见识也广,并未把太府寺少卿放在眼里。
“嘿,这位客官,我瞧你也是见过世面的,这太府寺少卿,的确不算大官,但是您可知这位少卿的后台是谁?”
那客商本来一脸茫然,听到客人的话,眼神渐渐清明:“东府?”
那客人欢喜地拍了拍手,突然冲外面扬了扬下巴:“对喽对喽,如今的东府可是圣眷正隆,这不,我们新的县太爷今日上任了,这可是宰相大人的关门弟子。”
那客人口中的东府就是枢密院,仗着圣眷正隆,与被称为西府的中书门下打了好些回擂台了。
只见门外一顶青顶小轿正好经过,只有两位衙役开路,甚是凄凉,与旁边街上谢府的热闹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陆大人只有一位关门弟子,可是嘉熹五年的状元宋晚霁?”其他的客人忍不住问道。
“正是!”
“从京官贬到郑县当县令,他可是犯了什么大事?”店中的客人唏嘘不已。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杀鸡儆猴罢了。”那客商摇了摇头,喝完杯中的茶,喊道:“东家,把剩下的卤味包好送给那些城门口的乞儿。”
王全赶紧上前道谢:“多谢,多谢。”
客商摆了摆手,径直出了卤货铺子,阳光明媚,秋日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暖的,他站在门口,神色不明地看着那顶轿子远去。
东、西两府相争,各有胜负,现在看来,这一回合,是东府胜了。
“豆子!”见客商走了,王全拿着包好的卤货到了城墙根,一看到他过来,所有的乞儿一拥而上,他忙护好怀里的卤货:“别急,别急,豆子刚刚大病初愈,这一份先给他,待会,还有客人剩下的我再给你们送。”
一个身子弱小的乞儿走了出来,有些怯弱地接过了卤货,作揖:“谢谢王大哥。”
其他的乞儿也是乖觉,并未再上前争抢,但是总归有些来气,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王大哥每日都给他卤货,也不见他分给我们吃,只每日偷偷往山上跑。”
听说豆子每日往山上跑,王全面上一紧,担忧地看着他:“你别往南山观去了,放心,你只是身子弱,死不了的,再说那山上也没有收尸人,小小年纪的,心思怎么这么重?”
豆子抱着卤货的双臂一紧,哆哆嗦嗦也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