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原是很明亮的,正是这双明亮的眼睛深深吸引了年少的甄姬,年年岁岁,这明亮如今已经变得一片暗沉甚至混沌——魏帝第一次觉得,此刻能够安静下来是这般美好,没有那些心怀鬼胎的朝臣,没有堆积如山的奏折,这样的安静可以让他静静地回忆过去,那些他以为他不屑或者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原来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太阳从高空渐渐西沉下去,夕阳是昏黄的,那昏黄的火球与天际边的灰白色撞在一起,相互消融,相互排斥,然后便一同坠落沉积下去。然而在魏帝眼中,这并不耀目的夕阳却犹如烈火灼心,往事桩桩件件无比清晰地闪过他的眼前,那些明明久远到早该忘记的细枝末节,也好似昨日刚刚发生过一般,清楚得让他有些害怕。
“记得那时候,朕以你全家的性命要挟你为朕行事,你虽从了,却每每骂朕不得好死。后来从雪族回来,甄姬吃了你的毒药失了体香,便日日夜夜骂着朕和你,骂得嗓子都哑了也不肯给太医瞧瞧。朕大半夜里偷偷去看她,却发现你也正趁她睡着偷偷摸摸给她诊脉,可朕才瞧了她一会儿她便醒了,还将你我二人都打了出去。”
太医令嘴角浅浅上扬,也道“是啊,打得臣真是狼狈,行医一辈子也没被病人那般对待过,连药箱都没来得及合上,就被她劈头盖脸地打砸着,跌跌撞撞地被赶了出来。”
“后来你还跟朕发火,说若朕不去,甄姬大抵也不会突然醒了,还害你也被打了一顿。”魏帝的眼中似乎有了几分水波般的温柔,喃喃回忆着“后来杨氏进了宫,缠着朕要太医院最高品级的太医令为她调理身子,你那时虽然已经不太肯出门,但朕想瞧瞧你见到杨氏是什么德行,便下旨命你过来,你一抬头看到杨氏的模样,吓得跌了个大跟头!哈哈,你那时的样子可真好笑。”